nbsp; 姚知芳道:“说。”
睡莲清清嗓子,道:“话说这世上越是富贵人家,是非就越多。其实说一千道一万,无非是那么几种:第一,妻妾相斗;第二,婆媳相争;第三各房家产之争;第四嫡庶之争;我今天是说的,便是那最后一种——嫡庶之争。”
“其实众所周知,嫡庶天壤之别,纵使庶出的闹出什么幺蛾子,但最终成不了大气候,嫡出在风俗、法律上都占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无论庶出如何蹦跶,也盖不过嫡出的,没办法,谁叫人投胎投的好呢?”
“但凡是皆有例外——若嫡母早逝,嫡子幼小,无人招抚,那么庶出的就有了上位的机会。这种情况,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
姚知芳想:原来睡莲是在说自己呢,她那么小就没了母亲,那莫氏最后还被扶了正……。
可睡莲话题一转,道:“话说有个空空侯,侯爷只有两个庶子,其中庶长子还被封了世子。侯爷突然病逝,侯夫人却在灵堂上晕倒,被诊出了三个月的身孕!”
姚知芳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在说许三叔这个遗腹子嘛!
“庶长子继承了爵位,那位太夫人也生下了嫡子三爷,说起来,若侯爷多挺几个月,或者三爷早生几个月,那庶长子的世子位就废了,爵位铁定是嫡子三爷的。”
“如此一来,空空侯的爵位就大有争议了,庶长子日夜担心爵位被夺,寝食难安,怎么办呢?”
姚知芳心里咯噔一下:除掉他!
睡莲仿佛看出姚知芳心中所想,说道:“想要除掉看不顺眼的幼弟,其实无非也是两种办法,第一是棒杀,从身体到心理的虐待打压!虐死最好,最后做手脚,弄得看起来是意外死亡就成;即使虐不死,也要幼弟一辈子畏畏缩缩,不敢起争夺爵位之心!”
姚知芳的目光立刻充满同情的看着睡莲:她的继母杨氏,用的就是棒杀啊!还有以前的鸿胪寺少卿张大人家里,那位张夫人不就是虐待继女致死吗!
“棒杀太过明显,而且名声不好听,所以真正高明的人不会用这种办法。”睡莲若有所思道:“真正高明的人,会用第二种办法——捧杀!”
“捧杀比起棒杀更为阴损、隐蔽,纵使是个天才转世,被从小捧杀过后,也会变成蠢材了。幼弟要银子,空空侯夫妻就给他金子,幼弟要美人,空空侯夫妻就预备一屋子美女,足够幼弟夜夜当新郎,幼弟就是要天上星星,空空侯夫妻也要做出一种尽力而为的姿态来给世人看。”
“把幼弟惯宠的无法无天,成为众所周知的纨绔子弟,让人对这个嫡子死心,不敢推嫡子上位争爵位,也因如此,正经家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幼弟没有强势的岳家依仗,更不可能在爵位上造成威胁了。”
“可是那个幼弟最后并没有让空空侯夫妇如愿以偿,他虽然纨绔,但也不是祸害,还出乎意外的考中了秀才,于是就有人家问起他的婚配来。”
“空空侯夫妻着急了啊,捧杀不成,若幼弟真的结了一门好亲事,那还不是如虎添翼?于是,空空侯夫人选了她表了好几表的表妹来塞给幼弟,堵了他的亲事。”
“啊!果然有问题!我就说呢,三叔那么挑剔的一个人,如何能瞧上丁氏。”姚知芳如梦初醒,道:
“若真是侯夫人所为,那么私奔就是莫须有的事情,恐怕是设计赖上三叔,迫使他娶个芝麻官的女儿做妻子。”
“幸亏我三叔是个脸皮厚的,死不承认,侯夫人没法子,就改正妻为姨娘了。”
睡莲摊手道:“谁知道呢,总之许三叔就是不想要,又担心这位丁姨娘仗着她是贵妾,在三房横行无忌,乱打听消息,所以干脆抬了个宠妾出来压制丁姨娘。”
姚知芳咂舌道:“永定侯府是非真多。”
“只要有利益冲突的地方,就免不了争斗。”睡莲艳羡道:“相比而言,你们府上就清净多了。你大伯、你父亲都没有妾侍,京城出了名的家风井然。”
正因如此,姚知芳的大哥姚知仁在国子监成绩平平,今年春闱落第,没考中进士,但也如愿以偿娶到了内阁大学士李大人的嫡长女!
姚知芳哭笑:姚家从曾祖母开始,就是强势的妻子,不许丈夫纳妾。而恰好姚家的男丁从曾祖父那一代开始,个个都有些惧内,所以姚府还算平静。
但也正因如此,婆媳关系就甚为紧张——都是说一不二的性格,一旦意见相左便火花四溅……!
两人又对饮了一杯,姚知芳的丫鬟红枫急晃晃的跑过来,道:“老太太要请小姐出去见客,我谎称您服侍二夫人累得歇下了,等梳洗打扮完毕再去,小姐快随我回去罢,您穿着这身衣服可不能见人的。”
“什么时辰了?又要去见客,就不能让我多歇会子么。”姚知芳嘟嘟囔囔的掏出荷包里的金怀表,打开一瞧,顿时失色道:“哎呀,不知不觉已经快过一个时辰,我得赶紧回去,估计这会子母亲也醒了。”
红枫服侍姚知芳穿上小靴,正欲在帮睡莲,睡莲摆手道:“你们先走,别耽误了,我待会自己慢慢走回去,横竖我记得路。”
主仆二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竹林中,四顾无人,睡莲往后一仰,躺在毯子上,叹道:“偷得浮生半日闲,能待一刻就是一刻。”
这时,竹林簌簌响一阵,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好一个‘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没想到你还为我说好话,呵呵,等得了空,我再送你一匣子西洋点心。”
睡莲一惊,迅速站起来,但见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拨开竹叶,一个头戴黑色方巾、身穿淡蓝色道袍,腰系深蓝色宫绦,左手提着一个约两斤重酒坛的男人转出来。
“三——三叔。”睡莲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