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么?”
打死我也不敢!睡莲急得站起来,道:“那就明日一早请安的时候就说。”
六月初二,睡莲和柳氏先后去松鹤堂请安,在佛堂说了放刘妈妈一家脱奴籍以及曹夫人的事。
颜老太太静静的听着,待听到睡莲想要辛槐一家人时,颜老太太脸色才有些许松动:这样也好,
刘妈妈一家迟早要放出去,补上辛槐一家,这一家子也都是自己的人,再说彩屏也要嫁过去了,以后对九丫头也是一种牵制,别翅膀硬了就想着要飞,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到了七月初的时候,颜府仆人群都沸腾了,到处都流传着刘妈妈一家放出府去,辛槐家代替刘妈妈一家,成为九小姐未来陪房的消息!
辛槐家的卸了松鹤堂针线管事妈妈的差事,成为了听涛阁新任管事妈妈,从此以后,人们都尊称她一声“辛嬷嬷”,而不是普通媳妇子“辛槐家的”了。
辛嬷嬷的丈夫和儿子彻底从府里差事脱离出来,开始帮着料理睡莲的田庄和铺子。
采菱离开听涛阁,空出一等大丫鬟的位置,睡莲提了朱砂填这个缺,和翠帛平级;原来的三等丫鬟春晓补上朱砂空出来的二等丫鬟位置,添炭和添衣齐齐晋升为三等丫鬟。
燕京西城离什刹海不远的马厂胡同,刘妈妈一家租居在曹夫人两进的院子里,这一天,刘妈妈和恢复了大小姐称呼的采菱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烫上一壶酒,急切的等着刘管家和两个儿子从顺天府衙门归来。
天擦黑时,三个男人终于归来。
“拿到了?”刘妈妈忙迎过去,若不是采菱在一旁扶着,刘妈妈就要被门槛绊倒了。
“拿到了!都拿到了!”刘管家此时情绪也激动万分,不顾三个儿女在场,一把握住刘妈妈的双手,说道:“我和正儿、直儿在顺天府衙门等了一整天,终于等到了放奴文书,你的我的、孩子们的,还有父亲的都有!”
“从此我们一家就是良民了!直儿若争气,将来能做大官,给我们请封;直儿若不争气,我们也能本本分分做买卖,挣得的银子全都是自己的,不用担心被突然净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采菱也能嫁入好人家,不用胡乱配小厮了。”
刘妈妈哽咽道:“三代人的梦想,今日终能实现,我们一家终于自由了。”
夫妻两人抱头痛哭,外头看的他们呼奴唤婢、不缺吃穿过日子,其实其中心酸有谁知?遇到好主子就能好一阵,若遇个糊涂不讲情理的主子,还不知会怎么样,生死喜怒都不由自己,从小娇养大的女儿也要做低伏小伺候人。
从此以后,就自由了。采菱看着痛哭的父亲母亲,她从小都是别人伺候,从未伺候人,后来为了脱奴籍,豁出去做了九小姐的丫鬟,全家死心塌地的为小姐效忠,帮助小姐在府里站稳了脚跟,最终换来了自由。
采菱一阵心酸,搂住母亲哭起来,刘正和刘直上去劝解不成,反而被感染的落了泪。
一家人哭成一团,直到饭菜全凉透了,采菱和刘妈妈去厨房热菜,哑着嗓子问母亲:“当初来燕京的船上,您说咱们一家不能光指着九小姐,要骑驴找马,没想到不到三年,咱们就顺利脱奴籍了。”
刘妈妈肿着眼睛,笑道:“我是这么说过,九小姐不过是个跳板,咱们骑驴找马也要全家脱了籍去,给你和兄弟们挣个好前程,可真没想到,咱们是骑的是直冲云霄的仙鹤呢,那里还需要换马来骑……。”
颜府东北角,仆人群居院落,辛槐一家五口也是团聚在饭桌前。
辛槐家的高举酒杯,言语间有说不出的得意,“想当初自卖自身进府,从外院扫地小丫鬟做起,一晃三十几年过去,居然也成了嫡小姐房里的管事妈妈,那些当初把咱们踩在踩在脚底下的人,还反过来尊称我一声‘嬷嬷’了。”
“是啊。”辛槐为人老实,听媳妇话,便顺声附和一句道:“今天刘管家把西四牌楼的铺子修缮都交给我们父子两个了,府里头那几个管事,那个不艳羡的紧?”
辛嬷嬷白了丈夫一眼,说道:“得意什么?咱们还不是托了两个女儿的福?”
“是是。”辛槐忙举起酒杯,作势要敬添饭添菜的酒。
添饭添菜那里敢让父亲敬酒,忙一起站起来,一个帮着布菜,一个帮着倒酒。
辛嬷嬷看着花朵般的孪生女儿,顿生满足,心想有这两个乖巧的女儿在,不愁管事妈妈的位置不稳。
目光落在陪丈夫饮酒的儿子辛财身上,辛嬷嬷不禁说道:“儿子啊,你要争气,即使来年彩屏过了门,先别急生儿子,把九小姐交代的差事办好是正经。”
这话一出,不仅辛财羞红了脸,连添饭添菜都不好意思起来,只有辛槐呵呵笑着看着儿子,说道:“都要办好,孙子和差事都要好……。”
刘妈妈一家为了脱籍而喜极而泣;辛嬷嬷一家为了成为九小姐心腹而喝酒庆功。围在城里的人要冲出去,城外的人却想冲进来,人生何处不是围城呢?
夏天的喧嚣就这样热热闹闹的过去,秋天还留有余韵,到了冬天,就只剩下尾声了。
冬去春来,然后又是秋末冬至,便是新的一年,大炮轰开京杭大运河的河道,南方运粮船只蝗虫般朝着天津通州奔去,以缓解京城再度的粮食危机。
春天里,睡莲穿着狐裘,看着听涛阁梧桐树长出了新芽;夏天在梧桐树下支起青纱帐,摆上罗汉床乘凉;秋天的时候,她吩咐在辛嬷嬷这里架起一架秋千,睡莲抱着一盅红茶,轻轻荡起,看着树梢上枯黄的梧桐叶落在她的身影中。
冬风卷去了落叶,大雪妆点着虚荣而又寂寞的燕京城,梧桐树下,不见少女倩影,只有一个越来越肥雪人,可笑的抱着一个破扫把,傻傻的咧着嘴笑。
每年的日子似乎都过的相同,细想来却又有些不同。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走着自己的路,其实都是在重复别人走过的路而已。
睡莲看着笼子里的鸟儿,她自己何尝不是生活在颜府这个大笼子呢,等到出嫁,便是飞进另一个更大的笼子。
她小心翼翼、且痛痛快快的过了这两年。她努力把小麻烦不断、大麻烦如大姨妈般几乎一月造访一次的日子过得尽量舒坦一些。
在这两年里,采菱嫁入曹家,很快成了曹家那一房的当家大少奶奶,曹家在西四牌楼的钱庄生意不温不火,但在第二年开始有了盈利。
松鹤堂一等丫鬟彩屏嫁给了辛嬷嬷的儿子辛财,辛财“不负众望”,白天忙差事,晚上忙生子,头一年就传出彩屏有喜的好消息。
颜府大房一连办了两桩喜事:颜大少宁瑾娶了南京国子监祭酒的嫡次女梅氏;减了足足五十斤体重的宁珂如愿以偿娶到了魏国公七小姐徐汐做老婆。徐汐嫁进颜家大房,一头想踩着大嫂梅氏,另一头还想踩“庶出”婆婆姬氏,结果是——摔的很惨,真的。
颜家五房也办了一桩喜事:庶出长女青莲带着六十四抬手插不入的嫁妆箱子、五千压箱银子和五十亩田地嫁入了江西九江知府张家,由于路途遥远,青莲与娘家来往只能通过信件,每次来信都说她在九江过的很好,叫众人莫要惦记,睡莲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过的好。
五房其实还出了半个喜事,为什么是半个?因为五夫人杨氏传出怀孕喜讯不久,便小产了,听说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杨氏悲痛不已,可惜两个孩子慧莲和嗣哥儿都搬出去单独住在院子里,不能时时安慰母亲。
颜府七房佑哥儿再次进士科落榜,柳氏找了给他找了门不好也不坏的亲事,是姚夫人牵的线,鸿胪寺左少卿的嫡次女宋氏,明年二月的正日子。
颜府九房沈氏也小产一次,听说再难生育了,沈氏要给丫鬟开脸,好给颜九爷再添血脉,没想到颜九爷居然言辞拒绝了,说此生有琪莲和康哥儿便足够,颜府都说沈氏有福了。
皇宫里,曹康妃再次怀孕,生下一个小公主,果然应了以前那个玉真道长“儿女双全”的预言。小公主周岁之后,皇上下旨给魏王和颜如玉赐婚,议定明年大婚,一时间轰动京城。
不过燕京城最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安顺伯府和襄阳侯府的联姻!这两个世家勋贵是仇敌,安顺伯夫人和襄阳侯夫人更是在燕京城贵妇圈里几乎到了撕破脸的地步。
可是就在今年夏天,安顺伯府五小姐薛敏嫁给了襄阳侯府嫡长子,和以前的闺秀圈最大仇敌杨紫丹成姑嫂两个。同年冬天,嫡长子得以册封襄阳侯世子,薛敏成为世子夫人。
至于莫氏这一房,其长子宁祥娶了千里之外的福州府同知的嫡长女韦氏,今天秋天,韦氏带着几乎和青莲一模一样的陪嫁进颜府。
至于品莲,她在婚事之路跑偏了太久,“恨嫁”一词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态了。
弹指间,又到了腊月二十四,睡莲十四岁生日。
听涛阁卧房里,早起当值的添炭隔着百花床帘,轻声叫道:“小姐,该起了。”
不见动静,添炭提高了声调,再次叫道:“小姐,该起了。”
不久,闻得布料摩擦的窸窣之声,一个慵懒娇媚的声音响起,“我再睡一刻钟。”
作者有话要说:重新洗牌,宅门内外,烽烟再起。
各位亲爱的读者,期待看到睡莲十四岁的模样么?先撒个花呗~~~~
图为清朝十二个月贵族妇女的行乐图,图很大,大家慢慢缓冲,足足12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