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兰,又瞧了瞧她的哥哥,贼贼地笑了起来。
陈初兰盯着邱广裕,等着他“去花园里走走”。
却是邱明月突然站起来,说道:“我要去找燕表姐,然后一起过去看雪表妹。”
邱明月和陈初夏关系最好,陈初夏最讨厌的就是陈初雪,邱明月自然也跟陈初雪交往不深。陈初雪生病卧床,邱明月只想拉陈初燕一起过去,却没有想到要自己独自一人去看望她。
邱明月说完这话,便捂着嘴贼笑着退了出去,顺便还很体贴地将那外屋的四扇摺扇门给关上。
陈初兰看着她青葱的身影消失在珠帘之后,呕得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
立在屋角随时准备伺候陈初兰的春桃也差点把眼珠子给瞪了出来,几乎就拿起手来,指着邱明月的背影,不可置信地说:“你你你……”了。
邱明月这家伙!什么意思!自顾自地出去,问都不问她哥哥一下,就把她哥哥单独留了下来,难道不是该说:“哥哥,我去找燕表姐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一个十四岁的大男孩,独自留在一个小女孩的屋里,像什么样子!两人又并非是什么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妹——若说这样,倒还能因女方年纪尚幼而不必在乎某些教条僵化的礼数。
陈初兰转过头去,细眉倒竖地瞪着邱广裕。
邱广裕勾唇一笑,邪恶得像地狱里爬出的魔鬼。先前一副儒雅读书人的模样全然不见。
春桃只瞥见他的侧颜,就不禁浑身一个哆嗦。
此时,内屋里只留下陈初兰和春桃。两个伺候的小丫鬟皆站在珠帘之外,立在摺扇门边随时等待召唤。
春桃张口就想将她们俩个叫唤进来。
却是陈初兰先开口了。她是对邱广裕说话的,说的话毫不留情面,直接下逐客令:“大表哥,你看……我也乏了,你不是说想去花园里走走吗?这样吧,我叫寻香过来,让她陪你去那里走走?”陈初兰说的话听起来倒客气。毕竟邱广裕是客人。
寻香是站在外边的那两个小丫鬟中的一个。今年八岁,脸蛋圆圆的,瞧起来憨厚老实。
春桃一听陈初兰这么说,立马就要改口,只想叫那寻香进来。结果她的口一张,那“寻”字才刚一出口,就见坐在圆凳上的邱广裕霍地一下站了起来,迈开步子,三步并作两步,仿佛带风一样,很快就走到陈初兰身边。
春桃顿时脸色煞白,双手捂上了嘴,差点惊呼出来。
春桃很怕邱广裕。虽然六年前,她并未亲见邱广裕虐猫,但后来也从他人的口中详尽地听闻了事情的经过。再加上邱广裕毫不掩饰自己真实性情的时候,那曲扭的五官,恐怖的气压,简直就像恶魔在世,如何叫她不胆战心惊。
来京途中,邱广裕曾在船舱里欺负恐吓过陈初兰,那个时候,邱广裕就给春桃留下了极其可怕的印象,现如今,邱广裕就站在这个屋里,离陈初兰是那样的近,显然他又想对陈初兰做些什么。
春桃想走上前来,但是才向前踏了一步,邱广裕那警告的目光,就恶狠狠地瞥了过来,犹如恶狼于黑夜中张开满是利牙的血盆大口,怒吼一声,警告无关紧要的废物不要打搅它。春桃被吓得瞳孔睁大,连动都不敢动了。
陈初兰没有去看春桃。她知道她害怕邱广裕。
害怕邱广裕很正常。邱广裕这种人,暴露本性的时候,那骇人的气压只要一散出去,立马就能叫人感受到打心底的恐怖。
这就像常人面对一个没有情感没有理性的怪物,谁也猜不透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陈初兰盯着邱广裕。
邱广裕就站在她的床前,居高临下,低头瞧着她。
“兰表妹,”也不知多久,他终于开口了,声音阴沉沉的,说的竟然是,“你居然受伤了,未经我允许,你居然受伤了,我很生气。”
看吧,变态说出来的话就是变态。
陈初兰听着,心里一股火涌上来。这俨然邱广裕已经认定她只能是他的玩具了。瞧着他那副混帐样,陈初兰就恨不得一掌挥上去,将他打得连他娘都不认得!
但是,自己一个差他那么多岁的女孩,身体力量太微弱了,恐怕手掌都还没碰到他的脸蛋,手腕就会被他捏住,被捏住后指不定还会被他捏碎。
把火气压下,陈初兰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嗤笑,回道:“大表哥你昨晚没睡好吧!这大白天的,连梦话都说出来了,还偏是叫人听不懂的梦话!”
结果,她这话一说完,邱广裕就如闪电一般地伸出手来,一下钳住她的下巴,三指用劲,直捏得陈初兰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太疼了!
该死的邱广裕手劲居然这么大。他的手指肤质粗糙不堪,根本就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可恶的家伙!居然练武!
上一回在船舱里,他也是这么对她的,却是那时她晕船晕得厉害,根本就没感觉到他的力道竟是那么不正常。一个天生变态,后天又被母亲宠到没有节制的大恶魔,除了聪颖读书好外,竟然还去练武!
这还让不让普通人活了?!
邱广裕捏着陈初兰的下巴,逼迫她直视他的眼睛。只听他道:“兰表妹,你可别忘了……”声音渐小,他居然就这样放开了陈初兰,然后慢慢地低下头去,将嘴凑至她的耳边,依旧是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依旧是那句该死的让陈初兰差点呕吐出来的话,“我等你长大。”只不过这一回,他添了一句:“你只能是我的东西!”
他呼吸的气息喷在陈初兰耳朵上,让陈初兰有种感觉,好像这个家伙正在嗜血般地舔着自己的嘴唇,好像已经在她身上扒下了一块带血的皮肉,一口吞了下去。
他慢慢起身,满脸得意的笑,似乎非常满意陈初兰僵硬住的反应。
春桃目瞪口呆地站在边上,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却是陈初兰眼睛陡然一瞪,忍无可忍,在他起身之际,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拖到了自己的眼前,脸对着脸,眼对着眼。
邱广裕愕然。
陈初兰愤怒。“邱广裕!”这一回,她非常不客气地直呼其名,“你够了没有!这种游戏一点都不好玩!要玩得话,请找玩得起的人,我心脏不好,胆小,我怕自己迟早被你玩得没命,你应该知道,一个人为了命,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你再骚扰我,我可不能保证哪天就做出什么让你先死翘翘的事!”陈初兰怒瞪他,连想都没想,嘴里就啪啦啪啦吐出了这么一长串白得不能再白的话。
邱广裕愣住了。
春桃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家姑娘,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惊讶还是佩服还是崇拜。
屋里一片宁静。只有窗外吹进来的风轻轻晃动着珠帘。
“哈哈哈——”突然,邱广裕爆发出一阵大笑。
陈初兰恶狠狠地将他往后一推,然后极度厌恶地把自己的双手擦了又擦,好像方才抓住的是什么令人作呕的脏东西。
邱广裕完全无视她这样侮辱人的动作,反而眼中放光地看着陈初兰,嘴里说道:“兰表妹,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啊!”春桃倒抽了口气。
陈初兰冷冷地看着他。
邱广裕旁若无人,居然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陈初兰嫩嫩的小脸蛋,道:“早该想到兰表妹你是这样的迷人,就像……”他眸光一闪,地狱的烈火烧了起来,嘴角浮出最恶魔的笑容,“当年那只漂亮的小野猫!”
春桃再次倒抽口气,却是这一回,她的脸白得就像刷过的墙壁,眼中惧意凝聚到了极致,身子抖得宛如筛栗。
陈初兰气打不从一处来,道:“那可多谢你了。不过,我可没兴趣当那样的小野猫。记住,”她的眸色深了起来,“我刚才说的话可不是不算数的,被逼急了,我可是什么事都会做出来的!”
邱广裕拍手,笑道:“好。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兰表妹。”
陈初兰深吸了口气,倒回到靠垫上,依着床头,道:“你想说的话就是这些吧!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真的对他不必再客气了,直接叫他滚蛋。
邱广裕还真的转身准备离开。却是在大步迈向珠帘的时候,他又回头笑道:“兰表妹,我说过,你可是属于我的,把你弄伤的那个家伙……”他一个狠色,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便转头。这一次,他真是走了。掀开珠帘,晃动得珠帘之中,他那瘦长殷实的身子很快就消失不见。
外屋的大门在右方,从陈初兰和春桃的角度,根本瞧不到那两个站在门边的小丫鬟。但是从她们抖着声音对邱广裕说:“大表少爷慢走。”就可知道,方才邱广裕的表现定是多少入了她们的耳朵,她们凭借猜测也知道邱广裕在里边是干了什么。对于邱广裕,她们这两个在京城里新近买进来的丫鬟,多少也产生了些惧意。
邱广裕走了。春桃挪到了陈初兰面前,害怕之余,满目担忧。今年的春桃十四岁,和邱广裕同年,但偏偏在陈初兰面前丝毫没有那种年长者的气势。俨然陈初兰比她年龄更大一样。“姑娘……”春桃结结巴巴。
陈初兰厉眸一闪,似乎自语,又似乎对春桃说道:“那个混蛋!再这样下去,真要逼我弄死他吗!”
春桃猛然一个哆嗦。
邱广裕走了,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去了后花园。
不稍片刻,陈初兰听到隔壁陈初燕的房间传来开门声。是邱明月和陈初燕一齐出来了,两人显然一同去看那陈初雪。
接着,听到那二人在陈初雪那边呆了许久,直到大姑奶奶派人来唤邱明月。
二老爷从公门回来,留大姑奶奶一家吃饭。陈初兰和陈初雪自是没法过去陪同的。陈初燕去了。直到太阳落山,天地一片漆黑,才从窗外见到丫鬟们提着灯笼送陈初燕回来。
这一日便就这样过去。
因为邱家人的“打岔”,陈初兰寻不得那陈初燕,劝她好好想想刘家人过来探口风一事,莫要着急给她母亲去信。她心中想着,明日起一大早到隔壁去,跟那陈初燕好好讲讲。
她可不愿看到陈初燕好好地被那云姨娘当了枪使。
但陈初兰完全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一早,竟是林姨娘来了。
林姨娘脸上霁云密布,心情显然不好。
陈初兰才要起床,见林姨娘来了,便乖乖地靠坐床头。
“姨娘,你这是……被夫人训斥了?”陈初兰是了解林姨娘的,单瞧她的模样就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
林姨娘坐在陈初兰身前,叹了口气,道:“夫人昨夜在老爷那受了气,今早大怒。”说着便摇头。
陈初兰看着她,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果然,她告知陈初兰原由:“竟是大姑奶奶到老爷跟前嚼舌根,讲夫人不顾亲情,要乱给大姑娘选婚,要将大姑娘嫁给一个傻子……”
陈初兰一听,震住了:“什么?”
竟这么快就捅到二老爷那去了!而且,居然是大姑奶奶?!怎么会?
大姑奶奶是怎么知道的?
一瞬之间,陈初兰脑中闪现了好几种猜测。
林姨娘皱着眉头继续道:“你小孩子不懂……这里头的绕绕弯弯。不过我敢说,这事跟那位绝对逃不了干系!”
林姨娘说的那位,自然就是云姨娘。
“一个宅子里,想要你离她远远的,连个面都不见也是不可能的。我只想说,她精得很,姑娘你可莫要被她骗了去。”林姨娘满目担忧。
陈初兰连忙笑着安慰她,说自己才没那么笨呢,她有听姨娘的,该跟谁好,她从来都不自己出主意。
林姨娘点头,却是接下来问道:“昨个儿她过来坐了。听说大姑娘也在,她说了什么?”
“这……”陈初兰怔了一下,接着却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