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很心急,她命林姨娘即日就启程。到底是唯恐二老爷那边突又生变,怕没过两天,再传来口信说云姨娘病已经好了之类的。
这场大雨哗啦啦直下到午后才淅淅沥沥小了下来。林姨娘撑着伞来到陈初兰之处。
陈初兰的屋里,陈初燕和陈初雪也在。
陈初燕在安慰抹着眼泪哭得泣不成声的陈初雪。除了陈初兰之外,最不愿林姨娘离去的就是陈初雪了。
这么多年来,林姨娘一直在照顾着陈初雪。虽说不上视她如亲生女儿,但也算是无微不至,悉心对待了。陈初雪在陈家里,没人疼没人爱,若不是林姨娘,小小年纪的她,估计早就香消玉损,到地府底下陪她的亲生母亲了。
一知道林姨娘要被二夫人派往济宁,陈初雪就来到陈初兰这里,止不住地掉起眼泪。陈初燕当然也过来了,屋中的场面如她所料,她的两个妹妹都伤心得要命,只是相较而言,陈初兰瞧起来比那陈初雪沉默多了,抹泪抽泣没有,只坐在那里呆呆地发愣。
林姨娘一进来。三个女孩子都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姨娘……”陈初雪率先开口,抽抽泣泣,“我不想你去济宁……”
陈初兰眼睛一酸,抬起脸来,瘪着嘴硬是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地看着林姨娘。
林姨娘素衣淡妆,她脸上带着淡笑,只是这个笑多有勉强。她的视线先投在陈初兰身上,细细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牢牢刻在心底,然后才转向了陈初雪。
正当林姨娘看向陈初雪的时候,陈初兰突然一步上前,张开双臂,一把抱住林姨娘的腰,将自己投进她的怀里。
林姨娘一愣,继而双目一红,那浅浅的淡笑是再也挂不住了,她蹲了下来,也紧紧地反抱住陈初兰。
好半晌,她二人才分开。而陈初雪,站在边上脸上挂着泪静静地看着她们。林姨娘走了过去,也抱住了陈初雪。那陈初雪,便“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屋中被一种浓浓的悲哀笼罩着。倒是半晌后,林姨娘拿出帕子给陈初雪擦脸,笑道:“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去济宁伺候老爷一年罢了,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你们这些孩子,弄得我都难受极了。”
陈初兰低着头,双唇抿成一条线,眼睛用力地眨,不想让眼泪掉出来。
陈初雪抽抽搭搭的。
陈初燕则打圆场似地笑道:“就是呢!林姨娘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们何必这样?”
陈初兰双手抓着衣角,把衣角揪得都快掉下来了。她低低地说出心声:“若可以的话,我真想跟姨娘一起去。”
林姨娘摸了摸她的脑袋,满目心疼。
陈初燕道:“四妹妹和三妹妹这么多年从没离开过林姨娘,这次林姨娘一去济宁就要一年,当然舍不得了。不过啊,”她做了个羞羞脸的动作,想要让屋里的气氛稍微轻松一点,“四妹妹九岁,三妹妹十岁,好歹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三五岁的小娃儿,哭鼻子哭成这个样子。”
哭得稀里哗啦的可是陈初雪。
陈初兰抬头,硬将眼泪给挤了回去。
陈初燕瞧她那个样子,噗嗤一声就笑了。然后伸出手去,搂住陈初兰的肩膀,将脸贴在她的脸上:“还是四妹妹懂事。”
陈初雪怪不好意思地以手捂住脸。
屋里的气氛被陈初燕这样一打岔,似乎好上了很多。
林姨娘明日就走,二夫人那边该吩咐的都已经跟她吩咐过了,此番她过来,就是要在临行前好好再跟陈初兰相处一下。
傍晚三个女孩子和她一起吃饭,算是为明日饯行。而到了晚上,林姨娘就留在陈初兰这里,陪她睡了一夜。
林姨娘睡前絮絮叨叨,叮嘱了陈初兰好些东西。其中最最重要的一句话被她反复提起:“姑娘你一定要听夫人的话,切莫顶撞夫人,千万不要惹夫人生气。”
陈初兰自然做乖乖女状点头答应了。而关于林姨娘她自己,陈初兰则很想问她,二夫人究竟吩咐了她什么,叫她去济宁如何应对云姨娘?当然陈初兰是问不出口的,因为就算她问了,林姨娘也只会说“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莫管”,叫她不许再问。
这一晚,陈初兰躺在林姨娘的臂弯里,呼吸着林姨娘身上淡淡的香气,合眼睡着了。
一夜无梦。
这眼睛一闭一睁,感觉上几乎是眨眼之间,那天就亮了。
林姨娘去济宁的时候到了。昨天一天大雨,今日则天公作美,放了个大晴,于出行而言,真是幸事。
陈初兰和陈初雪站在二夫人身后,依依不舍地将林姨娘送出了大门,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内。
林姨娘走了,至少要一年才能再见面。陈初兰倚靠在门边,顿时觉得心内空荡荡难受得要紧。这个时候,她才陡然发觉,其实她不过九岁而已。纵然两世为人,现如今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她舍不得她的母亲,就跟普通孩子一样。她想要拉着她母亲的手,想要投进她的怀里,想要,跟她永远在一起……
心中烦闷,当天下午陈初兰就一个人走到园子里去散心。
因知道她心情不好,春桃就随她去了,只嘱咐她不要在那里呆太久,早些回来。
柳芽苦着一张脸,不敢去看她家姑娘。柳芽昨个儿已经被春桃一顿臭骂了,说她瞎乱嚷嚷,喊什么林姨娘去了济宁就没有了活路,简直是要在她家姑娘心窝上戳出一个血淋淋的洞来。春桃叫柳芽收起那副死人一样的模样,憋都要憋出一个笑脸来迎对她们的姑娘,说:“姑娘本来就心里难受了,瞧见你这副样子,岂不是要让她更加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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