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阴的海边,一片褐黄的滩涂无际无涯,灰黑色荒凉远天难以捉摸的沉寂,没有飞鸟的鸣叫。有些许小船零星搁浅,坐拥泥泞黄沙。默默中等待夜潮的光临。仅需静逸的目光安然地眺望,海的深深蔚蓝只是幻想的美丽。今天的阴郁里,就是在海的边缘,感受海的宽广气息却没有感受海的纯净资质。
宽大的玻璃移门面对着滩涂,桌上堆叠着来自大海的生物,煎炒烹炸的工序使它们一一变身成色香味美的诱惑,它们还保留大海赐给的形体却不再具有大海赋予的腥涩。深红的酒在透明的杯中荡漾,慢慢洋溢成脸颊的色泽。露台的栏杆边开始有酒过半酣的闲聊,在暮色渐浓的空间回旋。露台下边是新奇着捡滩的人们,小心移动出自内陆的双脚,既害怕弄糊了鞋袜又不愿错过难得的乐趣。偶尔地,会传来捉住某种小生灵的喜悦尖叫,露台上下立即传出一阵兴致勃勃的议论。
等到终于凝神抬头时,天色已经完全暗蓝。靠海而立的酒家霓虹光华四溢,在夜空衬托下璀璨夺目,正如曾经的小鱼村现今的繁华似锦。
海边堤岸的甬道上三三两两有人走动了,劲风中头发和衣襟翻飞抖动,也带着酒味在空中无序逃逸。停住观望,远方,及其远的远方,深蓝色和漆黑色交接成长长的线条,分割画卷。顶上是幽幽如缎一般的蓝,底下是纯纯墨色一袭的黑。那边是蓝黑二色的世界,默然如初。这边是五彩缤纷的层面,躁动不安。唯有海的印象和气质在每个走动着的愿望里安静而固执地存在。
忽然的,有一种声音穿越而来,飘忽细弱到强劲有力,直至排山倒海的威武不已。涨潮了,潮声起落中,人声已经沉默,全然静静倾听。大海在不具象的时刻用一种真诚的方式与世间渴慕的性灵开始了交流。
是海,此刻或者是否蔚蓝色并不重要。海的气度在夜色里澎湃着油然地展现。光消失后,海以最纯粹的力量笼罩包围,用振奋的声响作坚定的恒古不变的海的包围。
车慢慢驶离了海岸,车灯的光芒指引着前方的路。而大海会在某一深处留下印记,是海的内质在照耀,是海的真正形象在照耀。于是,渴望着,渴望着深海一般决绝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