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意还记得胡年带上山的那个人间女,赵宛娘。
她大了肚子,还很虚弱。
天还未亮,古意手中把着女子的手腕,游丝若浮,那女子的唇紧紧抿着,毫无血色的一张脸上散着柔和的光。
三个多月了。
胎儿的气息沉稳有力,迸发着蓬勃的生机。
黑狐狸的孩子。
但不能留。
古意示意胡年跟他出去说话:“她是人,你是妖,你想清楚她会生出什么东西来吗?半妖啊。不论天道,仅仅就是在世间,他便是个异类。他会活得很辛苦。”
胡年没答。
气氛一时间凝结。
胡年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我知道。”
“但是,没了孩子,宛娘也活不长,这几个月,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想到孩子,我欢喜,但孩子却会要了宛娘的命,我真是没了办法,才回了浮云山,看你有没有办法。”
古意摇头:“我劝你将胎儿拿掉。若是怕那女子伤心,你大可将忘忧丹喂她服下,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也能继续过日子。”
“只能如此了。”胡年无奈,想到宛娘眼眶中的泪水,他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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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荫下,那女子呆望着胡年,像一头呆傻的小牛。
胡年走上前去,伸手在她的眼前挥了挥:“问你话呢,怎么不回?”
又丑又没礼。
胡年觉着自己也有些无聊,算了,他还是走吧。
“啊?”赵小娘子抓住胡年的手:“妾,妾生来眼睛便与他人有异,能看见他人不可见之物,寻常之时看的多为鬼魂,灰暗惨白......”
“哦。”胡年拉开赵小娘子的手:“你这是作甚?”
赵小娘子红了脸:“只是妾从未看见如你一般神色的,所以一时竟失态,扰了仙人,望仙人海涵。”
胡年长了几千年,被人骂过狐狸精,臭妖怪,小兔崽子,狗娘养的等等等等,就是没有被人恭恭敬敬称作一声仙人的,虽然他只是个狐仙。
老实说,胡年很受用,所以他对着赵小娘子笑了:“既然是你的眼睛与常人不一样,我便不怪罪你了。”他还是很宽宏大量的。
“谢仙人,谢仙人,如此,就容妾先行告退了。”赵小娘子说完,便朝胡年行了一礼,转身便走远了......
赵小娘子破旧的衣服在风中微微动着,低着头,纤细的脖子露出了小小的一截,胡年看着她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就走了?
怎么这姑娘没要求?人们求神拜佛求神仙,不是都希望神仙显灵,实现所求么?他被她看见了,她都不说点什么愿望。
他被她说的高兴了,说不定就会满足她。
胡年有点失落。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胡年心中念叨着,脚上的步子却不停,飞身便朝着赵家娘子消失的方向而去。
能看见鬼魂的眼睛,着实奇怪,他真真是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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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年跟着赵小娘子,到了城内茅草屋的聚集地,那赵小娘子左拐右转,进了一个破旧的小茅草屋内。
胡年知道她能够看见,便没跟进屋去,屏气凝神听着里边的动静。
屋子里只有两个人。
其中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他咳嗽不止:“宛娘,咳咳,回来了,咳咳,去林府的活做得怎么样了?咳咳咳!夫人可还满意?”
“爹,别起床,你先躺着,来,靠在枕头上,先喝口水,我去给你煎药......”
屋檐上很快便飘起了一缕缕烟火气,胡年看着那灶王爷在屋檐上方蹲坐了会,闻到那股烟味,大概也是觉得不太好闻,不一会儿便走开了。
那宛娘边煎药边跟她爹说话:“那林家夫人可好了,还给了我赏钱,阿爹,我能自己养活自己,也能养活你,你不用担心......”
不对啊,胡年亲眼见到,那钱几乎都给那姚大姑。
一股子药味传至鼻端,胡年专心嗅了嗅,几乎都是劣等的药材,不过,从那咳嗽声的气息可知,赵家娘子她爹这病可不轻。
命也不长了。
胡年看着屋檐上飘浮的一圈圈死气,这死气最容易引得鬼差前来,那赵家娘子想必不知道。
胡年想想,便飞身上去,对着那死气扇了扇,让其散去。
赵小娘子给她爹喂了药,又服侍他吃些东西,等他睡着了,她又出门了。
胡年看着她左手边挎着的小篮子,走远了,才转身进了她家的茅草屋。
几面小土墙隔成几个小间,除了两张床便是张凳子,那厨房还有口泥胚做的小土锅,几根竹棍子大概就当筷子用的。
家徒四壁,还有一个病得不轻的老父亲。
赵小娘子真是不容易。
胡年走至她父亲的床前,看他睡着也不安稳,嘴巴张着,喉咙里还不停嘶嘶嘶地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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