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的手臂说:“没办法,北大的冤魂太多了,每年都要死好几个。”左思听了微笑,想起以前,学校里也常常闹这样的鬼故事,一传十,十传百,沸沸扬扬,感觉十分亲切。
钟笔把学生证拿出来,售票员问几张,她还来不及说一张,左思已经将两张的钱递了过去。钟笔以为他另有朋友,直到他将其中一张送到自己跟前,她才愣住了。左思挑眉“怎么,没有时间?”钟笔反射性摇头“不是,不是——”再想拒绝时,这才发觉已经没借口了,只好接过来,道了谢。
左思没有再缠着她,要了她的电话号码就走了。
钟笔下午抽空去了一趟医院,母亲虽然做了手术,可是还是那样,吃不下东西,一日比一日虚弱,丝毫不见起色。医生说要继续观察,说不定还要再做一次手术。她很揪心,已经快要付不起医药费了。
晚上的电影她还是去了,失信于人,毕竟不好。本土爱情文艺片,怪不得导演要来北大做宣传。她看的心不在焉,左思倒是目不转睛盯着大屏幕。黑暗中俩人虽然坐在一处,但是很少交谈。钟笔整个人恹恹的,根本没有心情。
好不容易等到结束了,导演和主演出来零距离接触。她不感兴趣,便说:“我还有事,先走了。”左思跟了出来,同她说话:“第一次来大讲堂,感觉还不错。”故事情节那么薄弱的文艺片,居然没有人窃窃私语,从头到尾十分安静,包括身边的这个人。佳人在侧,平和宁静,真是难得的一个晚上。
钟笔情绪不佳,也不说话,挥挥手就走了。左思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小,挑了挑眉,什么事令她双眉紧蹙、心绪不宁?
当第二天她在医院再次碰到他时,不由得起了警惕之心,接二连三的偶遇,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她并不迟钝。想起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忠告,那些看起来可以做你父亲或祖父的男人,其实并不会把你当女儿或孙女看待。她暗暗心惊,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
可是她并没有想太多,左思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兴趣。他频频在她身边出现,买各种各样的小礼物送她,都是她喜欢并且需要的,不会太贵但是绝对精巧别致,比如好看又好用的钢笔,比如仿古的粉色笺纸,又比如市面上难以寻获的古籍资料,甚至替她交医院催缴的医药费,还有房租。
钟笔觉得恐怖,犹如一头猎物被猎豹盯上了,这种感觉令她浑身发毛。她明言拒绝“我不想再见到你。”可是左思不予理会,依然我行我素,他甚至带颜料和画册给钟箦。钟笔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左思对她很客气,从来没有冒犯过她,甚至连手都不曾牵过。钟笔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医药费的单子,上面全部签了一个“左”字,身体无力的滑了下来,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交易。她不敢让母亲发觉,更不敢让钟箦看见,也不敢对同学吐露,只得躲在“肯德基”的洗手间里低声啜泣。人来人往,但是这里没人有认识她,哭也不要紧。
她想不顾一切,嚎啕大哭,但是不敢,极力压抑自己。打扫卫生的服务员过来敲门,打断了她的哭泣。
她连自怜自伤都找不到地方。
她去见左思,握紧拳头告诉自己,钟笔,你要有骨气,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不能不知道礼义廉耻。她低着头懦懦提出要求:“左先生,非常感谢你的帮忙,欠你的钱将来我一定会还的。我们可以签订劳动合同,毕业后来贵公司工作。”就当是还债了。她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四肢健全,勤奋肯做,一开始苦一点,以后,以后总会好起来的。
她鼓励自己,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左思没有不高兴,还是那副表情,淡淡说:“我们是家电企业,不是报纸、杂志、新闻社。”他不要她当他的员工。
钟笔的拒绝更加激发了他的征服欲,这个女孩子是个极品,不仅年轻、漂亮,而且聪明、孝顺,再加上努力、进取,更难得自尊、自爱。他要不择手段得到她。
钟笔愕然,他拒绝了,他不需要中文系的毕业生。她犹在挣扎,放低身段哀求:“左先生,我也可以做其他工作,助理、策划,甚至销售,全部可以。”她年纪尚幼,不能一眼认清他的狼子野心,一心希望他发发善心,网开一面。
左思的秘书进来,打开门请她出去。左思低头看文件,没有再看她一眼。钟笔忍住屈辱的泪水,手足发软站起来,临出门之前还不忘说:“左先生,不管如何,还是十分感谢你。”
哪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另外一个晴天霹雳在等着她。钟母的乳腺癌眼看就要痊愈,没想到进一步查出了骨髓癌。医生天天在她耳边念叨,让她尽快交钱动手术,痊愈的可能性更大;另一方面,护士小姐拿着单子面无表情说:“511病房欠费,明天再不交钱,就停药了啊。”
整个暑假,她觉得自己在十八层地狱里苦苦煎熬。
医院是最现实不过的地方。苛政猛于虎,医院也一样,比虎狼还可怕。
钟笔疲于应付,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下来。她到哪里去筹这么大一笔钱?再搬个凳子坐在厂长办公室前耍无赖,像街上演把戏的猴子一样?还是街道办事处的吴伯再次组织大家给钟家捐钱?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到深山有远亲。钟家早就没有亲戚朋友了。
事到如今,她走投无路。欠全世界的人情不如卖身左思,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