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暖苦笑:“表姐可以省省这话。”
谢娴不解:“怎么了?”
夏暖终是用手抚了抚心,开口还是自然:“哦,没什么,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人家看不上我来着。”
云涯一口茶不顺,呛得来也吐了,捂着嘴直咳嗽。
水西眼睛也瞪直了,这小郡主说的话怎么和自己家堂主反着来的呢?
谢娴最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云涯踹了水西一脚,使眼色,让他去救场,水西被踹得生疼,想想洵青,还是屁颠屁颠去了。
不一刻,云涯就听得水西看似不经意的话道:“咦,这不是小暖郡主嘛,怎么在这儿,前几天水南还提起你呢……”
谢娴和夏暖的话自然是说不下去了,水西搅合着,谢娴坐了没多久就匆匆告辞了,夏暖也自是松了口气,又捂着胸口咳了几声。
水西看着夏暖,故意大声道:“郡主,你脸色怎么不好,要紧吗?”
夏暖摇了摇头,有些孱弱道:“没事,缓缓就好。”
水西和洵青又拉里拉杂说些话,过了会水西送她们去楼下马车,夏暖看着水西欲言又止,水西人鬼精,看似不经意道:“对了,上次阿云的伤口还多亏了你们的药,已经好多了。”
夏暖这才点头上了马车,还有些低低咳嗽。
水西送走人,回头一看,云涯就在他身后站着,水西躲避不急,被踹个正着。
水西:“嗷嗷嗷,我这可是功臣啊,阿云你都舍得下手?!”
云涯瞪他:“叫那么大声,是生怕夏暖他们猜不到我在隔壁是吧!”
水西抱着腿往远处跳嗷嗷嚎着:“小郡主脸色可不好,你还不跟上去。”
云涯又瞪他眼。
水西当然没被磋磨太久,云涯追着夏暖走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以前还不觉得,现在看来,夏暖分明就是有事瞒着。
不只是傻丫头,还是个小骗子!
云涯直觉准的很,跟着夏暖回了府就听得她和洵青的对话,有几分急促,正是他猜疑的内容。
安阳王府。
洵青拧了个帕子给夏暖,心疼道:“郡主,你何必骗谢家大小姐呢?”
夏暖无力接过帕子擦脸:“哦,那该说什么?”
洵青有些默了。
夏暖失神一会,慢慢道:“我知道表姐要说什么的,不外乎是,我寡情罢了。可是……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
洵青:“郡主,你难受就别说了。”
夏暖摇头,抓着洵青的衣袖问:“洵青,小爹说骗人不好,可是我今年的谎话快赶上过去十多年的了,咳咳……”
“洵青,你说,谢娴姐来找我是不是要说子玉哥当时为了我多么难受,多么……多么……她是不是来替子玉哥要个公道的,当时子玉哥瘦了好多,我都看着的,可是……可……我不好,是我不好……”
“郡主,别再说了!”
“子玉哥会不会恨我,如果子玉哥恨我,云大哥……咳咳咳……”
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咳嗽声,云涯的心被揉皱又展开。他站在门扉隐秘处,眉头皱起来又松动,反复如此。蓦然洵青大叫一声,云涯整个人都被拉回神了。
“郡主!郡主!……求你别想了,霜河!霜河!……”
洵青叫了半天霜河来了,她们立刻往外匆匆小步跑去,神色慌张得不行,云涯站的那么明显洵青都没发觉。
里面安静极了,诡异的安静,云涯却觉得脚下重逾千斤。
头脑里一个声音回荡辗转,所有的隐藏,都在这门后面。
云涯深吸口气,慢慢往里走,他常年练功,走的又缓,就算是武功深厚的人也不一定听得出这脚步声,可是呼吸却凌乱极了,微微刺耳。
入眼的那个瘦削肩膀一抽一抽的,好似在压抑什么,很久才轻咳一声。云涯往旁边走两步,夏暖的侧脸苍白如纸,嘴唇却艳丽如血……
云涯蹙眉,又往旁边走了一步。
他持剑的手发颤。
夏暖手中一方素斤,红梅点点,一团一团晕染开,她唇角湮出一条线,艳若胭脂。
云涯眼中雾气上涌,他咽了口口水,喉头抖动,嘴唇震颤。
“小,小暖?”
夏暖蓦然抬头,四目相对,她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般睁圆眼,惊恐攫住她。
一瞬不到,夏暖低头咳起来,在云涯眼前活生生吐出口血来,染得她素指璀璨。
云涯的呼吸乱极了,几步上前,给她拍背,拿过她手上的帕子,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方素帕给她擦嘴角擦手,他的手不断发颤,几次都滑开想擦拭的地方。
夏暖闭着眼不愿看他,慢慢要自己压抑咳嗽,再次要睁眼的时候,才慢慢缓过来。
云涯神色冰冷木讷看着她,再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夏暖努力咽下口血水,轻轻喘息。
相顾无言。
云涯兀自压抑了好久,才拿着帕子哑声问:“这,这是什么?”音色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破碎。
夏暖倒是平静了,不哭不闹:“血。”
云涯深吸气:“我知道,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吐血?”
夏暖轻嗤笑:“云大哥,不是吐血,是吐毒血。”
云涯右手握拳死紧,额上青筋跳动,低吼:“我知道是毒血,我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还多,我会不知道这是毒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吐毒血!你倒是说啊!”
夏暖看着云涯发红的眼眶,犹如困兽一般。
她笑的越发像个花妖,也不知道是笑什么,尾音还带着卷儿,她一边笑,左侧眼眶一边落下温热的水汽道:
“云大哥,自然是譬如蜉蝣,朝生而暮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