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货色才会主动上门,文若是前朝文臣第一,他推荐的人一定不是凡夫俗子,还望王上三思。”
青玉想着自己确实需要一个政务上的帮手,这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功夫研究《天地算经》和《经纬制》了。
三天后,她到了花溪谷,这座山谷以前没有名字,文若解甲归田之后,亲自在一座崖壁上写下这三个字,这里才渐渐有了名气。
文若头发已呈雪白,坐在一艘小舟上垂钓,三年来雷打不动。
青玉遣散众人,独自在凉亭中等待。
她陪父亲来过这里,湖光山色与昨日无异,天下却换了人间。一群群的鱼儿在岸边游荡,野鸭子和水鸟在芦苇荡丛中若隐若现。太阳闪耀着金色的光芒,森林草莽中孕育着一种磅礴大气。
文若的书童将舟划到岸边,又搀扶他上了案,他也不向青玉行礼只是呵呵笑道“我曾与你父亲打过赌,说你们兄妹三人中能有大成者是你,他还不信。”声音虽然孱弱,倒也清晰可闻。
“青玉无能,不过是循了父兄的足迹。”
“运气好,在这乱世也是一种实力!”文若咳嗽了两声,“侄女别站着了,坐吧,尝尝这里的河鲜,你父亲一生太沉重,都不曾尝出这鱼的妙处。”
几盏清酒,一碟鱼鲜,凉风阵阵好不惬意。
青玉尝了几口,那鱼确实极好,肉细腻紧致,入口即化,再加上调理得法,将鲜做到了极致。
“怎么样?”文若关心鱼的味道似乎胜过了世间万物。
“很好,比宫里的好吃。”
“当然比宫里的好吃,宫里的御厨都是死脑筋,端端看着菜谱,不敢有一点创新,还喜欢调浓汁,对老年人极不友好。”
青玉没有心思与他谈鱼,她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听说您要给我引荐一个人,他在哪里?”
“喔,他还没到,这鱼呀必须清蒸,而且时节要选好,春末夏初味道最佳,冬天鱼在冰面之下将多余的脂肪消耗殆尽,春季又进补一些干净新鲜的食材,生长缓慢肉质就好,到了夏季食物丰沛,鱼长得过快,肉质就松散了。”文若似乎认为谈论鱼更为重要。
青玉眉宇间露出焦虑的神色。
文若还在喋喋不休,“这清蒸也有讲究,大火烧到几成,小火蒸多久,这些都有要求,时间火候上的一点点差别,味道上就千变万化,这点我的书童最在行,我吃还行,做起来就差多了。”
“我是来听您讲治国的道理,不是来当厨子的。”青玉终于还是没忍住。
文若笑了笑,他说“难道我讲得不是治国的道理吗?治大国若烹小鲜,一条鱼味道的千变万化,跟一个国的气象万千不一样吗?”
青玉愣住了,她天赋极高,聪颖过人,文若这么一提点,她立刻把握住问题的实质。
“知道青丘为什么到了你这一代内忧外患危机重重了吗?盛极必衰,秋泽和你父亲都是强硬派,刚猛有余柔和不足,岂不知天地之间刚柔相济方能长久,穷兵黩武,连年征战,人民终日不是累死在田间地头,就是战死在沙场,到头来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你看看我们与咸临打了一百多年仗,疆域也就在流波山附近,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僵持着,这一百年死了多少人,消耗了多少财富,没人关心。希望你能从中吸取一些教训,开疆扩土固然可喜,巩固民生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让你的人民活下去,吃饱饭,就没人能够打垮青丘,否则就算你灭了咸临和大荒,也不过是建了一座空中楼阁,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土崩瓦解,治国不是你杀我,我杀你的游戏。”文若看了一眼陷入深思的青玉,“还是吃鱼吧,讲这些影响好心情。”
两人喝两杯清酒,吃了鱼,青玉沉重急遂的情绪缓和下来,这段时间,总有一股迷雾绕在心头,她虽然沉溺于政务,处理得却全都是具体又琐碎的工作,她需要一个整体的思路,今天这个满嘴都是鱼鲜的老家伙给她提供了思路,单是这个思路,都让她觉得不虚此行,然而想到宫廷之内人心险恶,需要提防注意的事项太多,她又有点苦恼,看着眼前湖光山色,她想着如果自己能够住在这里潜心研究两本数学秘籍该是多么痛快的事啊,可惜要等到国家稳固,龙旭长大,她才能如愿,眼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