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的人就是你,你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你的存在时时提醒着他,他所宠爱的那个女人,是从你手里抢过去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到时你以为仅凭你的能力,又能保得住自己的妻儿么?”
沈拙眼睛眯了起来,他盯着蒋中明的脸,半日没有言语,屋里悄无声息,蒋中明撩起眼皮看着他,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当日能扶得起靖文皇帝,就有本事再扶持一个新皇,如今横在我面前的并非一个微不足道的安氏,而是老天爷不愿再多给我时日。”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里隐约带了一丝不甘,却又有着认命,站在旁边的沈拙薄唇紧抿,他抓起蒋中明的手腕搭在他的脉搏上,过了半晌,方才略带惊愕的抬头望着他。
蒋中明收回自己的手,若不是万不得已,他决计不会在沈拙面前示弱,他道:“我需要你撑起蒋家的门楣,蒋家为你庇护妻儿,甚至还能保你封妻荫子,这是共赢,该如何抉择,你心里想必已有成算。”
说已说到这个地步,蒋中明无须再多言,他和沈拙之间虽有着深深的隔阂,但他知道他是个聪明人,仇恨又算甚么呢,在利益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
沈拙也不再开口说话,不一时,管家回来了,他隔着帘子说道:“老爷,李郎中来了。”
蒋中明收回目光,低沉的声音说道:“请他进来。”
很快,帘子被打起,管家有旺领着一个郎中进到内室,蒋锦言也跟在后面,沈拙没有多做停留,他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顾三娘还在等他,她看到沈拙,迎上去问道:“蒋丞相的身子还好么?”
看到顾三娘双眉微颦,沈拙对她轻轻一笑,回道:“无碍,只是劳累过度罢了。”
顾三娘放下心来,她拍着胸口舒了一口气,又问:“那咱们走不走呢?”
沈拙看着她,说道:“我们暂时先住在蒋府,等过一段日子,我再带着你和孩子们回郦县。”
顾三娘犹疑不定,她猜想必定是蒋中明对他说了甚么话,这才使得原本要走的沈拙留了下来,不过,不管是哪种情形,顾三娘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自始到终都会紧紧跟随沈拙。
留在蒋府的沈拙和顾三娘仍旧住在东院,他每日也不出府,平常无非是读书作画,日子过得悠闲自在,就好像和蒋家从来没有发生矛盾似的。
然而对顾三娘来说,她莫名有种直觉,这种平静的日子似乎是种假象,杀机就潜伏在他们的周边,就连吉昌公主也敏感的觉察到一股肃杀之气,她甚至破天荒的主动来找顾三娘串门,即使两人待在一起并没甚么多余的话可以闲聊。
整个府里,最无忧无虑的要数孙氏,她最大的烦恼仅仅只是蒋锦言被老爷派回长阳城拜谒先祖,这一走,只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小夫妻成婚不到一年,还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想到见不着相公,孙氏连最爱的零嘴儿也吃不下了,好在家里还有小叶子,两人摘花读书踢毽子,倒是成了一对好玩伴,至于沈御,蒋锦言前往长阳时,把他也一并带上了,这是蒋中明的主意,顾三娘见沈拙没有发话,也便默认了。
在此期间,顾二娘给顾三娘回了家书,一并而来的,还有她寄给顾三娘的一千两银子,她听说妹夫原来是蒋丞相的公子,又听顾三娘说她们搬到蒋府,欣喜的同时又很替她担忧,她们姊妹出身微寒,那些高门大户的最重出身,她是个妾室倒也罢了,妹妹却是正经的正妻,万一妹妹在蒋府受人欺辱可如何是好?怎奈她远在桐城,便是想要互相照应也有心无力,心疼妹妹的顾二娘只好把箱底的私房钱拿给妹妹,好歹不让她为银钱发愁。
顾三娘收下她二姐的银钱,又给她回了书信,她怕姐姐牵挂,只说些报喜不报喜忧的话,再者蒋府人口单纯,她和吉昌公主与孙氏都相处得还算融洽,相比先前张家那两个妯娌要好上许多。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蒋中明病倒的事,到底还是流传了出去,有人说他身患重病,怕是要命不久矣,更有猜测他已失去靖文皇帝的信任,各种真假难辨的流言逼得皇帝提前出关,趁着蒋中明不在,安氏一党告状的折子像雪花一般飞到御前,然而靖文皇帝却一律留而不发,安如海猜不透皇帝的用意,再想到前几日靖文皇帝召见蒋中明,心中难免惴惴不安,没过两日,蒋中明就精神奕奕的在人前露面,关于他重病的谣言不攻自破,就在这时,蒋中明与内阁几位次辅联名上书,提议推举沈拙出任国子监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