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残破的平房楼栋,远一些,则是繁杂又温馨的弄堂,弄堂的更远处,是林立的高楼大厦,抬头眺望一些,便能看见,却何时何地,都显得有些遥不可及,像一辈子都无法触及到的一个位置。
小孩陪同着老人走在街坊邻里间,乞讨着,即便有一个隔夜的馒头,一碗馊了的米饭也好。好心人总是有的,会有人给予几毛钱的施舍,那时候,几毛钱足以买几个热腾腾的大肉包了。这时候,小孩与老人总是发自肺腑地笑着,毕竟,今晚的晚饭对于他们而言有着落了。
试着再碰碰运气地往深处走去,一路上又有零散的几分几毛钱,算是硕果颇丰的一次收获了。他们已经很满足了,回去的路上,再度感谢给予施舍的好心人,小孩的脸上,洋溢着很灿烂的笑容,又因长得清秀,很讨喜。有的街坊会说以后经常来,剩饭剩菜还是可以照顾一下的。听得老人眯起了眼,笑着伛偻着腰应承着,对他们而言,与草狗抢垃圾桶里的食物也是有过的事,能吃到剩饭剩菜,算是天大的幸运了。
在弄堂边上买了三个热气腾腾的羊肉包子,坐在马路的台阶上,给小孩两个,自己慢悠悠地吃一个,先是小心翼翼地吃包子皮,然后细心地嗅出汤汁,生怕浪费一分一毫,小孩则是狼吞虎咽,毕竟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小孩吃完的时候,眼神有一丝沮丧,因为他还没吃饱,老人在把包子最后一口塞进嘴里的时候,看了小孩一眼,只是呵呵笑道:“有的吃便不错了,节约着点,剩下的钱还够我们撑两天的,总比在垃圾桶里挑些臭了的饭菜好吧。”说着,摸了摸小孩的头,继续道,“走咯,回家睡觉咯。”
他们的家不大,甚至有些臭,在一个偏僻的垃圾场边,有一个很狭促的角落,里面有简单的草席和不知从何而来的黑得发臭的棉被,在这个天寒地冻的季节里,一老一少总得互相抱着蜷在被褥里取暖,半夜冻醒是时常的事,对他们而言却也实属司空见惯了的家常便饭。
这一夜,他们睡的很安稳,因为不是空腹,身体也暖了一些,少有的一觉遇晨光。小孩比老人先爬起来,然后就在远一些的地方打了一套简陋的形意拳,然后扎起马步来,有模有样的,将近十分钟才无力跌坐在地上,微微喘着气。
老人会些许功夫,但不精通,都是修身养性的,也使得花甲之年依旧可以行走如风,打从垃圾堆里捡到小孩后,便当爹当妈的想办法给他讨奶,将他整大。在孩子稍大些的时候,便让他扎马步,又教了一套自己以前偷学来的形意拳,虽然粗俗,却比没有的好,使得小孩的身子骨很好,又因为从小扎马步,根基挺棒。老人一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小孩满十八的时候能把他送去当兵,到那时候,他自己死了也就死了,毕竟活了那么多年了,也该满足了。
只是老人从来没有告诉小孩他叫什么,只会告诉他要对那些好人感恩,对那些坏人甚至朝他们吐口水的避而远之,但要学会记仇,谁吐过我们口水,将来有能耐了我们一定要吐回去。
两人就这么相依为命,讨不到饭的时候也不去记恨那些不给钱还一脸不耐烦的人,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城市有太多乞讨的人是被人贩子剁了手脚弄成畸形讨生活的,即便他们得不到馈赠,那些比他们更可悲些的人总能得到的。
继续庸庸碌碌的乞讨生活,饿极了会去弄堂里,果不其然的能吃到些许剩饭剩菜,然后他们不忘感激,老人总会给予最真诚的笑容,说话总是带着浓浓的北京腔,给人一种熟悉又自然的感觉,谁都不会厌恶这么一个已经不知多久没有洗过澡的老人,同样的,他们也很喜欢老人身边这个灵气的小孩。
可能老天爷也觉得他们的日子太过舒服了吧,于是,人贩子便没由来地找到他们。
在垃圾场的角落里,围堵着小孩与老人。
老人死也不肯让小孩被人贩子捉去废了手脚满街乞讨,这样的话,小孩的一生都完了。他与人贩子反抗,老当益壮,即便肚子是空的,手中的力道却也足以对付一两个人,只是人贩子拿出了刀,拿出棍子,老人并非武学大家,还是被刀锋砍伤了臂膀,流出了许多血,那些鲜红的液体犹如活物灌注在小孩的瞳孔里,带着汩汩的血流声。
老人一边反抗着,一边不断对着小孩挥手,示意他快逃跑,快些离开,小孩无动于衷,他只是莫名地看着老人流泪,直到老人咆哮着吼着,小孩依旧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看着老人,泪水还是从瞳孔里流下来,带着哽咽,鼻涕不止,小孩的眸子里都是血丝,他的身躯也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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