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黄发青的肤色慢慢被洗去, 他下巴上像是被削去一层肉一样, 拿下了一个温客行从没见过的东西,刀刻一样的骨头轮廓便显露出来。
温客行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看着他十指如飞地卸着脸上的易容——
不像那洛阳城里笑靥如花一般的小公子, 也不像那洞庭楼上黛眉香腮的清倌红人,这是一张男人的脸, 谈不上颜色,只有黑白——苍白而削瘦脸颊, 嘴唇薄如一线, 也仿佛没有血色一般,眉眼的轮廓很深,睫毛浓密, 半遮住他那双浓墨重彩的眼睛。
是的, 那一瞬间温客行只能想到这么一个词——浓墨重彩,那眼中像是沉淀了化不开的黑, 只在角度变化的时候, 才流过一层似有似无的、内敛的光华来。
他忽然发现,其实对方一辈子都不将那易容卸下来,在自己心里,也从来就应该是这样一副模样,如今看到他长得竟如自己想象中的感觉别无二致, 就像是……已经认识了他很久很久一样。
温客行无意识地喉头滚动了一下,开口道:“阿絮……”
周子舒不在意地“嗯”了一声,将脸上遗留下来的最后一点易容抹干净, 这么长时间一直带着这东西,他都快以为那就是自己的脸了,骤然将那些东西都抹下去,竟然还有些不适应。原本打算顶着这张脸就这么过了,谁知道麻烦这玩意简直如影随形,以后的日子难道又要三天两头换一张□□么?
他顿时又心情不好了
温客行润润嘴唇,低声道:“我……有没有说过,我其实是喜欢男人的?”
周子舒用一种“废话,难道我不知道”的表情瞥了他一眼,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张□□,丢到温客行怀里,吩咐道:“不想继续麻烦就带上。”
那□□做工甚是精良,若是平时,温客行还会大感兴趣地研究一番,然而此时,他却连看都没看那东西一眼,只是紧盯着周子舒不妨,口气极严肃正经地问道:“所以你这是打算色/诱我么?”
周子舒活了这么大年纪,自觉从头到脚都是个纯爷们儿,还真没被一个男人用这么猥琐的目光和这么郑重地口气调戏过,他一直觉着温客行不是眼神有毛病,就是心眼有点问题——要么是心上少开了俩洞,要么就是开豁了,不然怎么满大街的漂亮姑娘小伙子他不纠缠,专门绕着自己恶心人玩呢?
于是不理会他,边走,边又摸出另一张□□扣上。
温客行眼前便上演了一场从美男子到一个猥琐斜眼中年人的乾坤大挪移,只觉他自己的五脏六腑也跟着翻了个跟头,恨不得把眼睛按在水里洗一洗,眼前所见简直是惨绝人寰,便叫嚷着:“太伤眼了,你给我换一个!”
说着,便伸手去要代劳,帮他揭下去。
周子舒觉得他是无理取闹,一侧脸闪了开去,谁知温客行执着极了,不依不饶地追上去——于是刚刚一致对外的两个人,在外患暂时已去的情况下,便又重新恢复到了内斗的状态里,你一招我一式地在原地难分难解地打了起来。
周子舒一拳打向温客行锁骨,温客行却不躲不闪,周子舒没打算真的把他打残了,电光石火间将拳头往上移了两寸,擦着他的肩膀过去,温客行却趁此机会抓住了他的手,眉开眼笑地说道:“哎,商量件事,我瞧你也是个光棍,咱俩就凑合了吧?”
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那么一种笑嘻嘻的模样,眉眼弯弯,像是故意不让人看出他的眼神表情一样,故意不叫人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周子舒便不耐烦地问道:“我要你干什么用?”
温客行凑近了他,将他的手举起来到自己下巴的高度,轻轻地用自己的下巴尖蹭着,然后趁周子舒一身鸡皮疙瘩奋力抽手的时候,忽然出手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了,丢在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说干什么用?”
周子舒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地看了温客行片刻,忽然便笑了起来,他那脸苍白的地方太过苍白,浓重的地方太过深邃,总叫人觉得有那么一点薄情寡义的样子,唯有笑起来的时候,眉目舒展开,嘴角似留下一点刻痕,浅淡苍白的嘴唇浮上几乎看不出的颜色,竟不知为什么,显得有些可爱起来。这可爱的男人同样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反问道:“养着你,留着闹饥荒的时候宰了吃肉么?”
他低低沉沉如耳语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温客行几乎头皮一炸,还没来得及细细体味他说了什么,便重重地挨了一脚,膝盖一软,差点直接来个五体投地,周子舒甩开他大步离开,又摸出一张□□带上——简直比刚才那个还要丑得天怒人怨。
大摇大摆得意洋洋地走了。
且说这两位大爷悠哉游哉地离开打情骂俏去也,张成岭正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思索人生,他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顾湘一把拎了后领丢在一边,随后温热的血扑在他脸上,四下尖叫炸起,顾湘一张俏脸上满是肃杀,手中的匕首正往下滴着血,脚底下是方才那拉着琴四处走的黑衣琴师的一只手……还有断成两截的一条小花毒蛇。
那琴师惨白着脸跳窗户逃走了,顾湘用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便拉起张成岭,对曹蔚宁说道:“走,离开这里!”
她话音才落,只见不知从何处冒出十来号黑衣人,每个人手上都拿了一个钩子——这是第二批毒蝎死士到了!
酒楼里连店小二在内,所有人都在事情变得更加不妙之前撤退了,饭前都来不及收。曹蔚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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