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做足了功课有备而来, 他料到交易的过程不会很复杂,却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 车里的那箱钻石都没用上。
这都是陈仰的功劳, 他是朝简的软肋, 也是画家的活菩萨。
画家一想到两天后的晚上能好觉了, 他整个人就年轻了十来岁,跟个小年轻似的血脉贲张,能用钻石买命,是他运气好, 也是他赚了。
“朝简, 我知道你也是看在我们做过两个任务的份上……”
“没有。“朝简说, “纯粹是你有钻石, 他喜欢。”
画家:“……”
“等我一下。”画家离开了一小会,回来时拎着一个玫瑰金的手提箱,他把箱子往朝简那递了递,“这里面是一些五颜六色的小钻石, 你拿去给陈仰玩吧。”
朝简按手机解锁:“微信。”
陈仰不知道画家是怎么说服的朝简, 也不清楚朝简提进来的小手提箱里装的是什么,他只看出了一点,他们谈得很愉快,各取所需的达成了协议。
向东也看出来了, 他趁着服务生添茶点的功夫,凑到画家那边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画家的好心情写在脸上:“嗯。”
向东瞥瞥从陈仰手里接过山楂片的朝简,真他妈的是个巨婴宝宝, 他低声问画家:“你用什么收买了那小子?”
他还以为最少得谈个三五次才能成,没曾想两人这么快就谈妥了,大大超过他的意料。
画家隔着一次性手套按手机,简短的说了四个字:“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向东眼一眯,他想到什么,铁青着脸咒骂,“你他妈得!”
见陈仰看过来,向东把喉咙里翻涌的咒骂声吞到肚子里,他狠嘬一大口烟,用只有画家能听见的音量冷冷质问:“你提供x药,道具,以及房间,助那小子吃到陈白菜?”
“……”画家忍了又忍,没忍住,他破天荒的说了句粗俗的话,“你脑子里也长了一根?”
向东把烟头碾进烟灰缸里,拽住画家乌黑发亮的长发往下一扯,那缕发丝滑不溜秋的想要从他指间溜走,他又扯住,绕几下:“你在老子面前开个几把玩具车。”
一颗钻石被弹进了他怀里,滚到了裤裆上。
向东抖了抖,一把抓住钻石,他顿时不再关心画家是怎么收买的朝简,一颗心全系在钻石上面。
“这是干什么?”向东假客气。
“补你的。”画家很生疏的在家族群里说话,发红包庆祝新生,“这颗无论是克拉还是色泽都比较普通,下次再给你好的。”
向东对彩钻一窍不通,普通就普通吧,反正是白捡来的,他把玩着手里的小玩意说:“能值万把来块吗?”
画家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饱含了一言难尽的意味:“这颗钻石能买你开的那辆路虎……两三辆。”
正想随意的把钻石丢一边的向东:“……”
对面做着投喂工作的陈仰:“……”
画家,一个穿着富人区别墅群行走的男人,啊,不是,是美男子,他绝对是最美的,不接受反驳。
粤菜花样多,陈仰是比较喜欢的,他夹一个猪肉虾饺给朝简,自己啃起了酱黄色的凤爪。
朝简把虾饺底下的胡萝卜片拨上来,夹进口中,他的情绪没什么起伏,不会表露出满意或不满意。
“味道怎么样?”画家问。
“不错啊。”向东代表对面两位发言,他吃着叉烧,口齿不清的问画家,“你平时吃什么?”
画家没怎么动筷,他已经被巨大的喜悦填饱了,根本不饿。
“清淡为主。”画家说,“基本都是中式,偶尔换着吃全国各地的特色菜,我不太喜欢西式的食物。”
向东调笑:“老子以为你早饭是白水煮钻石,午饭是红烧钻石,晚饭是清蒸钻石。”
画家:“……”
陈仰一根凤爪啃完,手脏了嘴也脏了,他拿湿帕子擦擦,好奇的跟画家闲聊:“你画的画都是什么类型?”
画家在手机上划了划,起身把手机放在陈仰面前。
陈仰不懂画,不懂什么技巧构图,他只觉得映入他眼帘的画色彩明亮干净,充满希望,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画家说:“那是早期的画,做任务以后就再也没画过了,画不出来,动不了笔。”
陈仰看了眼他深陷下去的脸颊,身份号坑人害人。
向东过来瞧了瞧,露出跟陈仰相似的外行表情:“钻石是卖画收的?”
“不是,”画家摇头,“是家里的。” 他轻描淡写,“家里很多人在做这一行,有一个产业链。”
陈仰用眼神跟向东说,行了,这个话题没必要深入下去了。
向东搭着陈仰的椅背,弯腰凑到他耳边说:“想想画家这个钻石王老五也是蛮惨的,身份号一绑,他跟我们这些穷人就站在了同一个起跑线,一旦死在任务里就是查无此人,家产什么的也没多大用。”
陈仰拨开他的手臂:“吃你的去吧。”
画家没听清向东跟陈仰说的什么,但他能猜到大概,他也完全赞同向东的看法。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到了任务世界却不太能行得通。
大家都只有一条命,没法确定自己是否能活着回家的情况下,钱是没有意义的。
任务期间不会有人跟他说,你给我钱,危险来临的时候我替你挡,或者说,你给我钻石,我卖独家消息给你。
那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画家想起了孙一行,当初对方主动找他做交易,他用一张不限额的黑卡换到了任务提示。
孙一行的生活背景导致他的思维方式异于常人,他把钱放在命前面,画家做了很多任务,还没碰见第二个那样的。
所以钱,卡,钻石这些对画家来说,都只是有可能帮助他走得远一点的东西。
活着是一切的根基。
画家站起来给陈仰三人倒葡萄酒,他的举止十分轻松,年前他最主要的事是调理身体,把瘦下去的肉长回来,活得像个人样。
精气神跟体力好了,在任务世界的存活率会提高一些,他想走到最后,想摆脱身份号。
画家听到陈仰的问话,消瘦的手指捏着酒瓶:“我住在西郊。”
陈仰点点头,青城的东南西北四个郊不是指郊外,是区名,这座城市一共就四个区。
西郊陈仰没怎么去过,目前为止,他只知道张延跟画家是西郊的。
“我出去接个电话。”
身边人低声说了句就离开了包间,陈仰拿勺子挖黄豆吃。
向东看陈仰:“他家人都不在国内?”
陈仰含糊:“应该是吧。”
实际上他对朝简家里的情况一概不知。
朝简现在的手机密码锁是一个“z”,在任务世界的时候,陈仰手机没电了就会用对方的手机,但不代表他就能随便翻看,没有得到允许他是不会那么做的。
陈仰咬着黄豆,脑海深处忽然冒出朝简昨晚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我的生活圈只有你。
“我怀疑我们经历的每个任务场景,现实世界都有。”画家一点没铺垫的挑起了凝重的话题。
陈仰的心绪被画家的声音吸引过去,他捕捉到对方的用词是怀疑,说明并没有证据。
画家看出陈仰所想,他轻抿苍白的唇:“在我起疑心的时候,我就组建了一个团队,专门负责调查这一块。”
后半句他没说出来,都含在神情里。
陈仰放下了筷子,一个团队都没查出线索,难怪他在网上搜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十有八|九是被规则屏蔽掉了,陈仰心不在焉的想,就像他在微博里记录小尹岛的一切,网友们全部看不见一样。
“你们还查那个?”向东翘着腿吃龙虾肉,“我都没想过查,船到桥头自然直。”
陈仰说:“要是不直呢?”
“那就下船。”向东耸肩,狂得很。
陈仰抽了抽嘴,他大概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没有精神创伤了。
“这次结束了,我们可以休息一段时间。”画家脱下一次性手套,两只手交叠着抵在下巴部位,“我做了一个数据分析,我是平均三个月会有一个任务。”
“那不就是一年进四个任务世界。”向东没分析过,他反正就是进去了就想办法出来,没进去的时候该干嘛干嘛。
陈仰也没分析过,但他绝对不是画家的频率,他不动声色的吃着菜,心里头有点乱。
向东吃相粗野,葡萄酒也品不出什么诗词歌赋,他几口清空酒杯,靠在椅子上叼了根烟,大手碰上画家的袖子:“你这丝绸的衣服,比我摸过的所有男孩子的皮肤都要光滑。”
画家拎开他的爪子,嗞了几下喷雾:“陈仰比丝绸滑。”
“你摸过?”向东凶神恶煞的瞪过去。
“看出来的。”画家说。
向东饶有兴致的问:“你还看出来了什么?”
“身材比例是一等一的好,”画家说,“等我重拾画笔了,我想画几张。”
“画了送老子。”向东暧昧的挑唇。
画家蹙眉:“我不画裸的。”
陈仰受不了的踢了踢桌角:“二位,我还在。”
对面两人看他一眼,一个是厚脸皮死猪不怕开水烫,另一个是“你放心,我不会画不雅的东西”,之后他们就一粗俗一含蓄的飙起了车速,这饭吃到秋名山去了。
陈仰在明渝阁的小亭子里找到了朝简,他走过去查探对方的神色:“怎么跑这来了?”
朝简的目光落在人工的荷花池里。
池子里的水很清澈,漂亮的鹅卵石铺了薄薄一层,成群的鱼游来游去,配着小桥流水叮咚响,颇有一番岁月静好的境地。
陈仰刚做完跟鱼有关的任务,不太能融进这样的美景里面,他往朝简旁边的栏杆上一趴:“这里的菜是真的好吃,网上的评价没掺水。”
“你没吃多少就出来了,”陈仰看了看自己的搭档,穿简单的运动装也像个王子,就是没少年气,“要不回去再多吃点?”
朝简答非所问,嗓音有点哑,像是前不久才失控的爆发过:“吃饱了?”
“七分饱。”陈仰说,“吃多了困,七分刚好。”
朝简站起身:“那回去吧。”
“好。”陈仰给向东发信息,让他转告画家一声,改天有时间再聚。
陈仰发完信息才想起来还有手提箱没拿,他把信息撤回,麻利儿的去包间跟画家向东两人道别。
朝简的情绪很低迷,他到家就睡觉,陈仰去妹妹屋里打电脑,劈里啪啦敲了一下午。
天快黑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陈仰正在逛密室逃脱的论坛,记学术性的笔记,他一边背着什么,一边去玄关那里,问是哪个。
“仰哥好。”门外是年轻又有活力的声音,“是我啊,凤梨,龙凤的凤,梨子的梨,我是东哥的弟兄,东哥叫我来给你送东西!”
陈仰打开门,入眼是一个头戴黑色棒球帽的白净小青年:“什么东西?他没跟我说。”
“那他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凤梨转身搬起墙边的大箱子。
陈仰伸手去接。
“不用不用,这个不重的,我放进去就行。”凤梨嘿嘿笑,一边脸上有个小梨涡。
凤梨把箱子放在玄关,掉头又搬进来一个,他笑嘻嘻的抬起手,虚虚的擦过太阳穴往前一划:“仰哥,那我就先撤了,平安喜乐万事顺利哈。”
“……”陈仰把门关上,他用钥匙划开纸箱上面的胶布,发现一箱是烟,一箱是清新剂。
陈仰愣了下,他想起向东在任务世界说过,要是能回去,就给他买这些,他把钥匙放回鞋柜上面,拿出手机拨号码:“东西我都收到了,破费了啊。”
电话另一头,向东在洗车,他从陈仰的语气里听出了什么,啧道:“不喜欢清新剂还是烟?”
陈仰摁眉心,烟是中南海,他抽过那一款,还行,可清新剂……
“我一个男的,用粉的合适吗?”
“合适啊,谁规定粉的只能小姑娘用,老陈,你看看日历,这都哪个年代了,别那么迂腐。”向东语重心长。
陈仰无语,这是迂腐吗?外壳是粉的就算了,上面还有一只小白兔。
节俭的陈先生把那箱清新剂踢进了妹妹的房间,拿出一支塞进背包里备着,顺便塞了两包烟进去。
朝简是晚上将近零点的时候醒的,陈仰感觉他后半夜不用睡了。
“饿不饿?”陈仰说,“我去给你下碗面?”
朝简不说饿,也不说不饿,就用揉得发红的眼看着他。
陈仰的父爱蹭蹭蹭往上涨,他把平板塞朝简手里,利索的去煮面条。
朝简扫一眼平板,食指戳了戳,被暂停的喜剧电影再次播放了起来,他把耳机带上,看了会电影就按暂停。
“一点都不好笑。”朝简阴沉沉的放下平板,赤着脚走出房间,他站在客厅,沉默着凝视厨房里的身影。
陈仰煮好面,一回头发现少年已经在桌前坐好了,一副等着被投喂的样子,他愣了愣,失笑道:“中午那么多好吃的,也没见你这么积极。”
说着就把面端出去:“来个垫子,有点烫。”
朝简够到垫子放自己面前,接过陈仰手里的汤碗放上去:“你去睡吧,不用管我了。”
“没事,我晚点睡。”陈仰一只手托着下巴,“那手提箱……”
朝简抬眼:“你没看?”
陈仰愕然:“没有啊,那是你的东西,我怎么看。”他去房间拿了箱子出来,放在桌上打开,下一秒就被闪得睁不开眼。
好多钻石。
陈仰半天才把张大的嘴巴闭上,所以这才是画家能那么快谈成交易的原因?我喜欢的,你刚好,于是我们一拍即合?
陈仰惊诧的看向吃面的少年,他怎么不知道对方喜欢这种东西?
朝简吹着热气腾腾的面条,慢悠悠道:“我换下来的裤子口袋里还有两个。”
陈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站在卫生间,手伸进了朝简的裤子口袋里面,并且把钻石攥在了手心里。
陈仰喝多了似的回到客厅,把两颗大钻石放到小钻石上面:“这么多钻石,你发了。”
“……”朝简皱眉嗤了声,“你能有点出息吗?”
“这是有没有出息的事?”陈仰抓起一把小钻石,手一松,他听着清脆响,感慨的说,“仙乐。”
朝简的额角一抽:“你走开,别影响我吃面。”
“这些钻石放哪?”陈仰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别再被钻石们迷了眼,大晚上的容易高血压。
朝简头也不抬:“床底下或者阳台放杂物的柜子里,随便哪。”
陈仰:“……你用熏香换来的钻石,就这待遇?”
“那你自己看着办,别烦我。”朝简说。
陈仰理解不了搭档的做法,却也没多问,他性情不定,本就难以琢磨。
陈仰把钻石摆放整齐,尤其是那两颗大的,一红一蓝,看着都会心跳加速,他摸了又摸。
朝简看陈仰摸得那么温柔,恨不得亲几口,他的面部瞬间一沉:“还不拿走”
陈仰古怪的瞥了眼朝简,怎么这家伙看钻石的眼神就跟见到仇敌似的,他费解的拎着手提箱去妹妹房间,找个地方放了起来。
妹妹喜欢收集亮晶晶的东西,要是她在,做梦都能笑醒。
陈仰打开抽屉拿起纸板玩了玩,好像妹妹有个玻璃瓶,里面全是亮晶晶的石头,说是要装满了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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