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油打底的汤锅中,萝卜、白肉、青笋都在浮沫里上上下下地飘,小儿臂粗的牛骨被熬成金黄,微微带着辣红的诱人光泽,香气也一阵一阵地飘,让人食指大动。
这是一间破鄙的小酒馆,连临门的酒旗都是东倒西歪,半黄半白,被雨水久污了的浑浊样式。可内里,却热闹地像另一个世界……
谢梵镜坐在小桌上,默默看着身边无数人在高声谈笑,他们红着脖子,醉醺醺地大口吐着酒气,把整座小酒馆都吵得乱嗡嗡,吵成一团乱糟糟。
这是太州城无数小酒馆中的其中一座,却因廉价的酒水,被这些落魄的武夫和江湖侠客当成了知交的地界。
蒙着面纱的女人看着谢梵镜。
她呆呆缩在桌上的角落,双手乖乖交叠放在膝盖上,沮丧低垂着脑袋,像一只有些怄气又难过的小猫……
女人心底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手心处毛茸茸,软软地,也像只呆呆,小小的猫。
“小谢你不开心吗?”她说。
“我……”在吵闹声中,谢梵镜闷闷抬起头:“小嫣姐姐,我……”
她想了想,然后认真开口:“如果一个人以前认识你,但现在不认识你了,这样要怎么办?”
以前认识,现在不认识?
被唤作小嫣姐姐的张嫣皱了皱眉,半响后,才恍然会意过来。
“原来是这样啊。”她摸了摸谢梵镜光洁如玉的额头,轻轻叹了口气:“你去问他了吗?”
“问?”
“你不去当面问他,怎么知道他是不是不想理你呢?”张嫣笑笑:“有些时候,有很多事情,在心底胡思乱想一百句,也抵不过亲口去问一句……”
问……去当面问吗……
谢梵镜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
问……
要怎么去开口呢?
明明是他先遇见的,救自己的,难道不也是他吗?可为什么今天却装作一点都不认识的样子?
谢梵镜想起在那个山城的酒楼,在摆满蒸笼和酱碟的小木桌上,他轻轻捏住自己的脸,笑得玩味又漫不经心,眼底清清亮亮的,像沉着一层浅浅的水光。
“能吃的小虫子啊……”
小小的刺猬在心底来回的滚,浑身坚毛都倔强地倒竖起来,扎得她鲜血淋漓。酸酸地、瑟瑟地,却又莫名地高兴了起来……那是她第一次感受这种奇怪的心绪,也是她第一次,开始明白了一些事情。
比如心动,也比如喜欢……
要去问吗?
谢梵镜把小酒杯拢在两手间转着圈圈,清澈的酒液也跟着转了起来,冰冰凉凉的,像冰块的触感。
好像很多很多的事都在心头涌动起来,但只是短短一瞬间,却又突得戛然而止,停了下来……
她突然想起了一幕,无论怎么绕,都好像也绕不开。
在正午金黄的暑光下,在那个漂亮的红衣女孩子蹦蹦跳跳挽住他的瞬间,他明明是扬起嘴角,然后笑了起来的……
想起这个瞬间的时候,她心底又没由来的瑟缩了,像是心底刚刚燃起的一盆火,被泼头的一桶凉水又给狠狠浇熄。
看着那个沮丧的小脑袋,张嫣轻轻叹了口气,她将杯底酒一口饮尽了,脸上泛起桃花似的红。
“要听个故事吗?”她说。
谢梵镜抬起脑袋,迟疑片刻后用力点点头。
在两年前离开了深林,离开八云城。她见识了很多不同的风景,也认识了很多朋友。在认识的朋友中,身边这个总是蒙着面纱的女人却总像一团雾,像一个迷。
没有人知道她的生平,也从没有人,见她揭下过面纱。
“我家住在阴山脚下,我父是猎户,我阿祖也是猎户……”
带笑的女声穿透轻薄的纱幕,轻轻响了起来。
那是一个沉默的故事。
捕猎的少女偶然用箭射中行路的书生,在嗤笑和埋怨中,在夏末的突然山洪里,被困在的草屋的两个人,不由自主地,悄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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