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以宁当时,刚刚吃完最后一口干粮,想到只要绕过马陵山,进入彭州府地界,自己就彻底安全了,站起来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密林外面,有得得的马蹄疾驰声。
从京城到马陵山,一道杀出一条血路的钱以宁,都有点麻木了。
他和段初的想法一样,追兵不是问题,手起刀落的事。
不过这次的追兵,不同于往常,这次追兵人还没到,箭先到了。
竟然还是三箭齐发。
三根都是火箭,一箭射钱以宁头颅,两箭射钱以宁快马的脖子。
钱以宁身子一歪,躲过了射向自己的箭,却来不及去救马。
那匹陪伴了他,绕道超过三千里的快马,脖颈要害,全中两箭。
箭头上的松油火很旺,哪怕插进马肉,还在啪啪燃烧出声。
快马轰然倒地,一阵烤肉的糊味,在密林里弥漫开来。
而没射中的那支箭,钉到一颗枯树上,就像悬起来的灯笼,把钱以宁身边方圆三丈,照得亮亮堂堂。
抬头看看那支箭,距离地面并不算矮,钱以宁明白了。
对方射出这支火箭,并不是为了射杀自己,就是为了照明。
密林里面,有一处方圆四五丈的空地,钱以宁就站在空地中心。
行囊里面,还装着黄锦给的,四十多两金叶子,那是钱以宁一路用命拼来的,他绝对不会放弃这笔钱。
所以他并没有弃马而逃,甚至都没有表现出一丝慌张。
作为一个刀客,只要刀还在身上,那就谈不上失败和绝望。
此刻无双刀,就挂在他腰间。
林子的地面上,满是积雪融化后,枯黄而又潮湿的树叶,三档头的脚踩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钱以宁面无表情,顺着声音,借着火光抬头一看。
“我认识你,你是东厂扫地的小太监。”
钱以宁的语气,比表情还冷。
三档头身材消瘦,这时听了钱以宁的话,抬头哈哈一笑。
他是成年后才做的太监,声音并不阴柔。
只是下巴上早已没了胡须。
“你在东厂好多天,我听到你说话,总共没超过十个字,没想到再次见面,刚刚你竟然一口气,说出了十四个字,真是难得。”
钱以宁点点头:“我平时确实话很少,但是有一种情况,是例外。”
三档头这次亲自出马,对付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经历过江湖仇杀和官场倾轧的他,是信心满满。
所以他并不介意,跟钱以宁聊一聊。
在他眼里,独臂的钱以宁,就像死人一样。
“哦,哪种情况是例外?”三档头问。
“面对一个即将要死的人,我不在乎多说几句话,这匹马,随我奔波三千多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杀了它,我就杀你!”
三档头没想到,他看钱以宁像死人,而钱以宁看他,也像是看死人。
“你有把握杀我?”三档头反问。
“你擅长的是弓箭远射,而不是剑法近战,现在你弓在背上,剑在腰间,我能给你时间拔剑,但是绝对不会,给你机会拉弓!”
这句话直击要害,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三档头的弱点。
没想到一个少年,竟然也有如此眼力!
三档头突然感觉,自己的气势,被人家压了一头。
轻敌了!
三档头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不错,我确实不擅长剑法,但是我也观察过,你是右手使刀,现在你右臂骨折,就算左臂能挥刀,不过刀法也要大打折扣。”
“所以论起来,我的剑,还是有胜算的。”
三档头说到这,语气加重,抬手一指钱以宁:“小小娃儿,尚未懂得男欢女爱的乐趣,死了可惜……留下东西,可饶你不死!”
“哈哈哈……”这是丧母之后,钱以宁第一次笑。
笑完之后,钱以宁才说:
“我不懂男欢女爱,但是总有懂的时候,而你,这缺零件的太监,从你进宫的那一刻起,想懂,你也懂不了了!”
三档头之前就推算,钱以宁是送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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