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瞎年纪大了,喜欢思前想后,见华沂形影不离地带着那吃饱了就睡的亚兽少年,特地考察一番,结果发现那少年哑得很有个性,完全我行我素,对周围一切都毫无兴趣,两人之间……就目前看来,是没有半点暧昧情愫的。
老瞎认为,如果华沂有那个意思,一定是还没得手,于是为求做事周全,他特意嘱咐长老,不光买了女人,还买了几个容貌清秀的年轻亚兽人。
等到秋狩节的那一天,这群漂漂亮亮的男人女人排成一排,在一起一跪,任人挑选的架势,把华沂也给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大长老肯为了他下这么大的本钱。
秋狩节乃是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整个大陆上最盛大的节日,是所有人的狂欢——除了大长老的十几个磨刀霍霍准备杀人的心腹,其余人都诸事不禁。
于是夜色一降临,人便不是人了。
华沂被一男一女两个人纠缠,又不得不敷衍,他一眼瞥见长安一个人打着哈欠、没睡醒似地坐在火堆旁边,便不知为什么,忍不住要找他的碴。
华沂轻轻推了身边的女人一把,指着长安道:“那是我的小兄弟,自己怪没意思的,你去陪他坐坐。”
长安闻言,呆呆地扭过头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女人本来不情愿,一眼看清少年映在火光中的脸,顿时愣了愣,随后忙不迭地凑了过去。
长安不知道这女人为什么突然凑过来,眼见她越来越近,还以为她要坐在这里,便不情不愿地往旁边挪了一点,给她让座。女人被人贩子调/教了几年,什么样的人都见怪不怪,还以为他是害羞,便呵气如兰地将胳膊搭在了长安的肩膀上,长长的手指点着他的鼻尖,笑嘻嘻地问道:“小兄弟,多大年纪了?”
长安从没受过这样的待遇,两只眼睛不由自主地去看那点在他鼻子上的手指,险些对在了一起。
女人“咯咯”地笑了起来,伸手去摸他的脸,生生把长安摸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往后一退,正襟危坐地皱起了眉,一只手下意识地搭在了他的刀柄上。
可别人又没把他怎么样,只是摸一下他的脸而已——北释和阿妍都摸过他的脸,虽然他们的摸法都没让他觉得这么别扭过——他的脸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摸都不能摸一下,总不能因为这样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拔刀。于是长安只得浑身紧绷地随着女人靠近往后退去,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跟女人大眼瞪小眼。
女人见他有趣,一边娇笑着扭动着腰,一边逼着他往后退。
把华沂笑得直捶地。
长安脑后没长眼,慌不择路地退着退着,便不小心坐到了一个人脚上,那人轻轻地“啊”了一声,长安悚然回头,发现是一个妖娆得不像男人的亚兽男子,他正坐在同行的一位兽人身上,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衣衫半退,腰肢正像一条蛇一样地扭动着。
兽人和亚兽同时转过脸来看着这漂亮又冒失的少年,兽人眼睛里突然冒出诡异的亮光,重重地顶了一下身上的亚兽,亚兽嘴里发出一声拉得长长的又甜又腻的轻吟。
那声音有如实质似的擦过长安的耳朵,长安一激灵,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样蹦了起来,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女人却趁机爬了过来,抓住了他的脚踝,一点一点地往上摸。
长安忍无可忍,眼皮直跳,正要抬腿一脚将人踹出去,看热闹看得好好的华沂却突然站了起来,挥开女人的手,解了长安的围,若无其事地笑道:“行了姑娘,他还小,别欺负他了。”
然后他又带着笑容冷冷地扫了一眼旁边的兽人,将长安捞出了火海,那兽人接到警告,终于颇为遗憾地收回了目光。
华沂从身后拎起长安的腰,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这少年脖子上竖起来的汗毛,忍不住凑到他耳边笑道:“怎么,没见过?你不会连他们在干什么都不知道吧?”
长安颇有常识地说道:“我知道,他们在生娃娃。”
“哎哟,”华沂听了啼笑皆非,只得表扬了他一句,“你知道得可真多。”
他故意背对着巨山长老,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长安,叫人从后面看起来,就像是他亲密地抱着这个少年在低声说话似的,然后男人的笑容淡了下来,嘴唇几乎不动地轻声对长安说道:“老鬼要杀我,若我没猜错,今夜过了就会动手。”
长安神色一凛。
华沂的表情却很平静,依旧用细如蚊蚁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一路上我没让他们找到机会,想必是把老东西逼急了,难为他这么短的时间找来这么多人做戏,多半是老瞎那个狗东西给出的主意,不过我也不怕,我几个朋友在洛桐的部落里,想必已经有对策了,但不知道他们能否赶到,若是今夜动手,我一个人恐怕是应付不来的,到时候多依仗你了,兄弟。”
长安听了,点头“嗯”了一声,便再没了别的表示。
华沂知道,他和这个少年大半个月以前还是陌生人。然而他当机立断地把信任交付给了对方,仿佛是用了壮士断腕一般的决断和勇气。
十年了,他依然记得那个河边的幼童那清澈的笑容,华沂有种奇怪的想法——如果这个人也不值得相信,那么他觉得自己头十几年的生命,简直是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小心。”华沂搂住长安的肩膀,耳鬓厮磨一般地凑在他耳边说着话,脸上还带着仿佛沉醉着什么的笑容,没有第三个人听见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