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姐儿,你来啦,这个是……”
金氏将托盘往桌子上一放,熟稔的招呼那进来的女子,两人关系应是极好,一点不隐瞒的简单介绍了下我。
贵姐儿应该是口头上喊的乳名,我勉强冲她点了点头,不算失礼的转身端起搁着骨灰罐的托盘,“金婶,你和琦姐的大恩大德,我一生都会记得……我,我先走了。”
“哎,风姑娘,你……”金氏急唤起来,想要留我,然而我将两个瓦罐抱进怀里,夺路而跑,出门时胳膊不小心碰到了门框,只觉得疼的厉害,又怕被金氏追上看到自己这狼狈样子,咬牙一口气跑了老远。
我紧紧抱着双臂,将咯在胸口的两个瓦罐拢紧,睁着通红的双眼,跻身在人来人往的大街,入耳的喧嚣充斥着我想要大哭大叫的心口,各种揉挤压迫。
“你傻站那儿干什么?”
头顶传来一道冷然的声音,我在泪水溢出来前急忙仰头,倒流的泪还是从眼角滑如两鬓发内。
同时我也看见了在身前大酒楼二楼窗户口的周年,竟如此巧。
我保持着仰头看他的动作,一动不动的,任凭泪水肆虐,时隔这么久,我和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两个人再度相拥在一起,他们就在我怀里。
“你没事吧?”
周年不知何时杵在了我跟前,声音很是温和,我动了动僵酸的脖子,深吸一口气,哽咽的摇头,望着往两头延伸的街道,我一时不知往哪走。
曾经听人说过,横死的灵魂要将骨灰寄于寺庙,求佛祖庇佑,以求来世安宁。
之前不能出宫,师父的骨灰一直藏在我和春苓子住的地方。
如今……
我心念一动,脑袋还未想清,脚步已经在挪动。
“你要去哪?”周年伸手虚拦了一下,我绕开,往前急走了几步,又停下。
“我要去城外的山庙。”
小山秀丽,似不曾苏醒,以特有的安静的姿态,慵懒而眠。
山中小庙清静人稀,如此上佳的风水宝地,我很意外,领路的周年一路也不说话。
捐了十两香油钱,才将两个骨灰罐寄奉在山庙里。
我第一次堂堂正正的给师父上了香,烧了纸,我一直从日头正当头顶跪到暮色降临,山钟响起,万籁寂静。
上山时我跟着周年的脚印走,下山的路我一步一个脚印,慢的如同刚学步的孩童。
死去的人,他们的时间是永恒的,长眠在这个小山小庙里,也许得到了安宁,师父再也不会变老,春苓子永远都温婉美丽。
“小心!”
眼看要一头栽进泥坑里,一只有力的手拉住我胳膊往后拽,我吃痛不已,跌进周年的怀里,“放开,我不用你扶!”
周年冷着脸,皱眉将我横抱起来,我瞬间剧烈挣扎,一手打到他肩头,“你想干什么,放我下来……”
无论我怎么动作,周年都一声不吭的受着,几度虚脱之际,我失控嘶声道“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禽兽!畜牲!人面兽心……”
“唔……”一阵天旋地转,我终于落地了,浑身阵阵作痛,我一趔趄歪倒在地上,染了一身的泥,听得身后传来动静,我顾不得擦一擦糊了视线的眼泪,挣扎着起来,极快的爬上了停在山脚下的马车。
隔着车帘,我再无顾忌的埋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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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十月十五修斋日,由继晓进上,太监梁芳与其勾结,秘献小箧,圣上受其迷惑,宠眷殊荣,尊继晓为法王,拨内币几十万为他大建佛寺,朝臣敢怒而不敢言。
冬日,连日的风雪。
从海棠居去撷珠楼的路长到我都冻僵了整个身子。
花芙比我更畏寒,整个人都缩在裘衣里,直到进门才探出头,我冷的直抖脚,双手互搓着,时不时呵一口热气。
不多时,便有个长的其貌不扬的干瘦女人从内室出来,她只伸出半个头,十分怕冷的样子,声音冷淡的说道:“上一批人刚送走,你就急着送人来,不是说好年关之后……”
“四姐,你别恼,且看看人再说。”
花芙说着手一伸用力一掀,生生把罩在我身上的斗篷给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