魄力。
身陷重围下,带着十几个亲信,以断掉一臂为代价,逃了出去。
来的时候太阳还正好,走的时候却已要落山了。
夕阳给大地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就连断臂残肢都多了一分神圣的气息。
许多尸体还在往外流着血,那些血液,就顺着土地的脉络,融入到大地的骨血里,共呼吸。
战争,是原罪。
而他,早已罪孽深重。
“在想什么呢?萧大将军?”
一只手盘过萧以铭的腰,半搂着他道。
“你怎么来了?”
“我想骑马。”左明梓耸耸肩,眼神明亮。
萧以铭显然没有跟上这样跳跃的思路。
“我去骑马,不知萧将军愿不愿意赏个脸,一同去呢?”
“好。”
……
在萧以铭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左明梓径直将他抱上了马。
咔嚓——
清脆的声音响起,萧以铭脑门上冷汗淋漓。
“你做什么?!!”萧以铭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些话的。
饶是他多年征战战场,也没有见过这样处理箭支的。
直接把两端折断啊!
“忍一会……”
左明梓轻叹,扬起马鞭。
萧以铭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被人抱着骑马。。
左明梓胳膊环在他的腰上,虽然瘦弱,却很有力。
他忽然想起,在数月前,自己抱着左明梓在马上奔驰。
左明梓不知道,因为那时他还在昏迷。
他骑着马,搂着那人的腰。那人很瘦弱,瘦弱到仿佛下一秒就会从他怀里消失一样。他看着那人如画的容颜,不由得心头一动。
原来,那时就已经开始了。
正想着,萧以铭回过头去,正好看见左明梓弧度完美的下巴。
左明梓似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微微低头,握住萧以铭的手。
萧以铭永远记得,那手章多么温暖而有力。
下一刻,却是颓然垂下。
“咳……咳……”
左明梓只知道,这句身体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开始不住地咳嗽。
断断续续,却从不停歇。
“你……”萧以铭眉头紧蹙。不是他过忧,而是以左明梓的身体状态,即使是咳嗽,也不是能以常理待之的。
但是无论他怎样焦急,左明梓的咳嗽也从未停止,甚至,还在咳血。
鲜血像不要钱一般,一口一口地被吐出,和萧以铭战袍上的鲜血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苏长命……”萧以铭有些惊慌了。
“萧将军……我不瞒你,我早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向家父请辞。识得你,是大幸……”
“再多,并不敢祈求……”
“若你还记得我这个朋友,便代我向京城的老父捎一句话……”
“就说‘不孝子苏长命,不能侍候他老人家……’”
这句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完,因为左明梓已经咳血咳到不允许有半分空闲来说话了。
萧以铭没有说话,他只是忽然运起内力,把左明梓移到自己身前来,而他自己,却执起了缰绳。
“苏长命,我要你,亲自给苏相说。”
“我带你去医馆……”
“我……不想让你死……”
左明梓将下巴轻轻搭在萧以铭肩上,搂住他腰身的手已经有些无力。
“苏家数代先烈为慕容王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其勇其谋,可歌可泣;至刚至烈,无愧人杰……”
“我苏迁,字长命,身为苏家长子,王朝之人,不恨顽疾缠身,不恨命途多舛,恨不能,以此残躯,侍奉老父颐养天年!恨不能,以浅薄才学,光我苏家先德!恨不能,以微末之志,守慕容皇室百年无恙!”
左明梓的声音,长久地,回荡在这片天地里,回荡在茫茫的草原上。
随风化去。
等到萧以铭赶回漠北城的时候,他怀中的身躯,早已凉透。
他站在漠北城门口,一言不发。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雨水打湿了他的血衣,被稀释过的血水顺着衣衫下摆荡漾开去。
萧以铭用手一点点擦去尸体脸上的雨水,但是却无济于事。
他低下头,亲吻尸体微微发干的唇。
苦涩的吻。
萧以铭能听见,漠北城里大街小巷上的欢呼之声。
难得下雨,人们兴奋不已,载歌载舞。
一道城门,却是分开了两个世界。
直到,站在城门口的萧以铭被发现。
“那有一个晕倒的人,不对,是两个。”
巡逻的小班长过来看了看,立马神色就不一样了。
“将……将军?”
“快去通报,萧将军晕倒在城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