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森的空有四十目的样子,双方的厚势与成空的潜力也几乎相等。虽然实地并不乐观,但现在的先手却是在木森的手里。
“双方的实地和加上自己现在的先手,总体来说应该还是均势吧?只是现在棋盘上已经没有显见的大场,这个先手到底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呢?”木森在心中不断的思索着该如何的来利用自己的这个先手。
“既然转化不成眼见的实地,那么这一手就应该用来攻击对方的薄弱点,如果攻击得利,等进入到大官子的阶段,自己应该多多少少占点优势吧。只是对手的棋相当的厚实,这一手棋到底应该落在哪里呢?”
半个小时转瞬即逝,等裁判宣布封盘的时候,木森仍自陷入在沉思当中。
封盘后,研究室里的观战人员也都纷纷的走了出去,只有李理黄会长和钱立仍留在那里说着些什么。
“清弈的那盘棋现在已经是胜势,下午只要处理好跳进中腹的那几颗子,这盘棋就基本上没有悬念了,倒是木森的这盘棋让我有点头疼,怎么利用好现在的先手是很值得考虑的,好在他还机灵,利用封盘前的最后半小时来进行长考,再加上中午的这段休息的时间,他应该可以想出比较好的方法来。如果走法得当,下午还是和李正选有得一拼的。”黄会长侃侃的总结着上午两盘棋的得失。
钱立点头道:“李总呆会儿提醒一下木森,让他中午的这段时间多想想棋,我看他的这个先手利用好了,下午还是很有希望的。”
李理苦笑道:“这家伙有个坏毛病,一到中午就得睡上一会儿,尤其是在比赛的时候,他说这叫劳逸结合,张驰有度。”
黄会长笑了笑,说道:“比赛里有这样的心态还是不错的,只是这次比赛实在是太重要了,容不得一点的懈怠啊!”
钱立接着说道:“是啊,小张那盘棋眼见就要拿下了,若是木森也赢了李正选,那咱们就等于是提前拿到了冠军,想想我就激动,这可是多少年没有的事了啊!”
李理仍自苦笑:“我尽力让他多想想棋吧。”
顿了一顿,李理又叹了口气说道:“不瞒两位领导说,这家伙是个怪人,你别看咱们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的盼着他赢,可是在他的脑子里,输赢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我要是猜的不错的话,他这次来参加比赛,完全就是冲着李正选和中山治来的,否则的话,来不来还真是两说呢。”
黄会长和钱立闻言,面面相觑,显然李理的这番话让他们觉得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第一百○九章妙手
下午续弈,木森第一手棋是落在了天元附近的位置上。
这一手棋的含义旨在压缩黑棋的空间,并且在隐含攻击的同时,也为自己埋下了中腹成空的可能。
中午休息的时候,木森果然如李理预料的那样,他不仅是小睡了片刻,而且还在午饭的时候喝了一瓶啤酒。李理也没多说什么,他从木森轻松的表情可以看出,在上午封盘前的半个小时里,木森必已是成竹在胸。
李正选稳健的退守了一步,他已经看了出来,白棋的这一手棋虽然有攻击的意味,但只要自己稍稍的退让,白棋也只是在中腹增加了一点厚势,却并没有缩短俩人在实地上的差距。虽然现在先手仍然在对方的手里,但自己全盘厚实,并没有多少可以让对手利用的地方,等进入到官子阶段,应该说自己的希望还是大一点吧?
微微沉吟了片刻,木森忽然将子点入了黑空当中。
这一手棋让李正选感到了一丝的诧异,他一时看不出来木森的这招棋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一手棋虽然有连回去的可能,但只要自己后手挡住就可,在自己的空里,即便是停上一手,白棋怕也是活不出来吧?也许,对方不过是在试应手吧?”经过仔细的计算,李正选牢牢的封住了白棋连回的途径。
似乎正如李正选所料的那样,木森接下来的一手棋果然是另投别的地方,他选择了一个可以最大限度的拉近双方实地差距的地方来落子。这一手棋后,黑棋的盘面只有四五目的样子,但是白棋的先手却就此交了出去。
“这样的下法有欠考虑吧?这个地方确实是全盘最大的地方,可是以此为代价把先手交了出去,总让人感觉到有点得不偿失的味道啊。”研究室里,钱立微微的皱着眉说道。
李理有些不敢相信钱立的判断,碰了碰旁边的张林,说道:“小张,你是怎么看的?”
张林看了一眼李理,笑道:“想听我的意见?嘿嘿,我可不敢说什么了,木森想必是有他自己的想法吧,我一个手下败将,你还是别问我的好。”
李理也笑,说道:“瞧你那小心眼的样,快说说,快说说,等回了国我请你吃饭。”
张林呵呵笑道:“开玩笑,开玩笑。”顿了顿,张林随即脸色一正,说道:“钱主任的看法我还是很赞同的,这么早就把先手交出去,确实是有点欠考虑,一般的来说,只有在形式占优的情况下,才会有这样的下法。按现在的局面来看,接下来的棋几乎都是一些必然的走法,李正选不大可能失掉先手,而李正选正是以官子着名的,若让他以先手进入官子阶段,木森怕是没有什么机会的,这一招至少有缓手的嫌疑。”
李理皱着眉头问道:“那是不是有什么好一点的下法?”
张林在棋盘上摆了几个变化,解释着说:“我也看不出什么必然的好点,但似乎可以先在这几个地方利用一下,你比如说这步跳,还有这步刺,都是可以考虑的,虽然这几步棋都有可能失去先手,但白棋在中腹的势力还是很厚的,万一形成了战斗,我还是看好白棋的。总之一句话,虽然现在双方的形式还是相当,但毕竟还是进入了李正选擅长的步调。”
在一旁一直同时关注着两盘棋的黄会长此时也说道:“小张说的对,我估计木森可能是对形式的判断发生了误差,他也许认为自己的形式好一点吧?不过现在就预言胜负还为时尚早,李正选的官子虽然不错,但也未必就是滴水不漏,依我看,还是细棋的局面,双方都有机会。”
李理松了口气,说道:“那就是说,木森的这个先手虽然没能利用好,但还没坏的要输棋的地步,是这样吧?”
钱立点了点头,有些担忧的回答道:“算是这样吧,不过,我还从没有见过有谁能在官子上赢过李正选,玄啊!”
李理紧咬着牙帮,说道:“我还就不信这个邪,老钱你就等着吧,只要我的这个兄弟还坐在棋盘边,就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
钱立轻轻叹一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吧。”
对局室里,木森与李正选的对局进程正如张林所说的那样,双方似乎都认为形式对自己有利,弈出的招数都十分的稳健,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很快就进入了大官子的局面。
而在同一间对局室里的张清弈和青木却是一付迥然不同的架势。
在双方上午的对局里,张清弈就已经取得了较大的优势,而在下午接下来的对局里,张清弈隐然有着将优势扩大的趋势。
直到现在,执黑棋的张清弈盘面已经有十五目的优势。他在下午的对局里,不仅是成功的突进了青木中腹的模样,而且还顺势在里面活出了三四目的棋。现在俩人同样是进入了大官子的局面,但和木森、李正选不同的是,这一盘棋的双方心中都早已明白了最后的结局,只是一方在耐心的等待着胜利的到来,而另一方则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做着困兽之斗。
研究室内,日方的观战人员已经开始默默的收拾起自己面前的棋具,作为东道主,自己国家的棋手未能进入最后的决赛,这显然是一件让他们感到遗憾的事情。
在研究室的另一角,所有中方人员都开始有节制的相互庆祝起来,或是一声欣慰的长叹,或是一个欢愉的眼神,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尽量的避免着对日方人员的刺激。他们知道,这只不过是暂时的胜利,在下一次或者是下下一次的比赛里,这笑的人又该是谁呢?不管怎样,没有人愿意接受失败,更没有人愿意接受失败后还要去承受胜利者肆无忌惮的欢庆,也无论这样的欢庆是有意的还是无意。
渐渐的,所有中方的观战人员都将目光集中到木森与李正选的这盘棋上来。
而此时的双方仍旧是不紧不慢的在棋盘上相互斗着官子。
随着对局室里的进程,李理的脸色也越来越紧张,他不断的询问着同样是一脸紧张的钱立。
“老钱,怎么样啊?到底有没有希望?我怎么算来算去,都是李正选盘面七八目的样子啊?”
钱立注视着张林摆出的各种变化,嘴里回答着:“再看看,再看看,也许是有什么变化是我们没看清的。”
“快了,俩人都快进入读秒了。”黄会长咬着嘴唇说道。
张林忽然指着监视器说道:“会长,青木投了。”
黄会长微微的笑了笑,并没有说话,这样的结局早已在她的预料中。此刻,这样的胜利并不能引起她多少的兴奋,因为她知道,这种胜利只是成功的一半,要想得到完全的成功,关键还是要看木森的这盘棋。
“如果是李正选进入了决赛,清弈究竟又能有几分的把握呢?至少,他在李正选的面前,心理总是处于劣势的吧?倒是这个木森,心态平复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业余棋手,要是他的优点能和清弈的优点糅合在一起,怕就是下一个李正选了吧?”眼看木森的官子形式越来越不乐观,黄会长在心中轻轻的慨叹着。
“怎么样?形式如何?”李理再次的催问钱立。
钱立一脸的沉重,摇头道:“不乐观,怕是要输两目半的样子。”
李理陷入沉默,其实以他业余五段的棋力对此时的形式还是可以判断的出来的,而且他也知道在官子阶段,两目半的差距意味着什么。但是,有一点让他一直不肯相信自己甚至是别人的眼睛,那就是此时的木森,依旧是一脸平静和自信的神态,通过监视器,李理甚至可以发现木森脸上挂着的那些些的笑容。
“不可能,你们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没算进去。”李理忽然低低的吼了一声。
对局室里,木森和李正选忽然同时抬头看了一眼对方。
“真是个奇怪家伙,在落后的情况下,还能保持这样一份悠闲的神情,这样的棋手我倒是第一次见到。”李正选诧异的想道。
“可是---可是他刚才的眼神为什么和我看他的眼神一样呢?难道他认为现在的形式对他有利吗?不,这不可能。”李正选用力的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自信,不错,他一定是什么地方留有伏手,只是,这样的伏手会是在哪里呢?现在已经是官子阶段,如果真的有伏手,相信我应该是可以看的出来的,也许是他误看了吧?可如果真的是有这样的伏手,那么,这又将意味着什么呢?”想到这里,李正选禁不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清弈,你看看木森的这盘棋形式如何?”在对走出对局室的张清弈进行了简单的祝贺后,黄会长如是问着他。
张清弈将桌上的棋谱仔细的翻看了一遍,又盯了好一会儿的监视器,才轻轻的说道:“这是典型的李正选的名局,从一开始,他几乎就没有给过木森机会,虽然到最后赢的不多,但这也正是他的风格,所谓的不战屈人吧。”
在一旁用心听着张清弈每一句话的李理,直到此时终于是彻底的丧失了最后的一丝信心,他长长的喟叹一声,随即便颓丧的坐在了椅子上。
“还算是不错,清弈进了决赛,咱们算是完成了预定的任务。”黄会长故做轻松的说道,但是在她的脸上明显的挂着些些的失落。
“哎,李正选这是得理不饶人了啊!这个劫也要打?是不是嫌赢的不够多啊?”张林在一旁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张清弈注视着监视器,眉头忽然轻轻的皱了起来。
“奇怪,李正选的劫才似乎没有白棋多,打这个劫明显是不划来嘛?这样的话,木森倒是可以少输一点。哎,这有点不象是他的风格啊?一付拼命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要输了呢。”张林继续的滴咕道。
张清弈忽然极快的拿起桌上的棋谱,仔细的在上面搜寻着什么。
“是了,是了,我怎么总觉得这一手有点突兀呢,原来奥妙就在这里,可怕的算路,巧妙的伏手,居然连李正选都瞒了过去。只凭这一手,他就可以称得上是天才中的天才,佩服!佩服!佩服啊!”张清弈看着棋谱,低声的喃喃自语着,说到最后却是提高了声音,一连说了三个佩服。
李理闻言,忽的从椅子上跃了起来,他一把抓住张清弈的手,急急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佩服?你佩服谁啊?是在说三儿吗?”
张清弈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李理的手,轻轻的挣脱后,说道:“恭喜你啊李总,你的朋友又赢了。”
张清弈的此言一出,不仅是李理的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周围所有观战的中方人员全都是聚拢了过来。
“说说看,这棋还有翻盘的地方吗?”黄会长和钱立同时的问道。
张清弈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什么翻盘,而是白棋从中盘时就一直是优势,只是这种优势只有他一个人认识到了,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李正选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张清弈说话的时候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韩方的观战人员,而此时的韩方人员仍是一脸的喜色。
“可笑啊可笑,如果不是刚才李正选奋起打劫的话,连我也没能看出这最后的胜者竟然是白棋。”张清弈看着韩方的代表团,轻声的慨叹着,眼光中也流露出些些的嘲讽,只是这般的嘲讽不知道是在嘲笑他自己,还是在嘲笑仍旧沉浸在喜悦当中的韩国人。
“等等,我还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说木森中盘就有了优势?这可能吗?你要知道,整个研究室里有多少职业棋手在观看这盘棋啊?难道就没人能发现吗?”张林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张清弈的嘴角弯起一摸轻蔑的笑容,用手指着棋盘上木森下午开盘时的第二手棋,问道:“这手打入有什么作用你看出来了吗?”
张林仔细的算了算,仍是满脸疑惑的摇了摇头。
张清弈拿起棋子往棋盘上填了几个,又问:“现在呢?”
随着张清弈指间的动作,所有的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惊呼:“收气吃!”
“不错,正是收气吃。”张清弈微微的眯着眼,悠悠的说道:“只是这一手棋实在是太巧妙了!隐藏的也忒太深了点!可怕吗?白棋居然在中盘时就考虑到了这一点,这才是真正的谋布全篇啊!李正选怕是被他蒙蔽了整整一个下午吧?”
第一百一十章名局
一着绝妙的伏手,一枰经典的名局,所有的期望,所有的质疑,还有无数高傲的轻蔑与不屑,都在这一局看似平澹却又让人为之神夺的棋局中戛然而止!
就在韩国人为之神伤,中国人为之雀跃的时候,木森与李正选却在对局室里进行了长时间的复盘。此刻的语言已经不再重要,韩语也罢,中文也好,在棋盘上,这黑白二色的棋子便是俩人最好的交流工具。
直到天色完全的黑沉,俩人才从对局室里走出来,临分手时,俩人又久久的握手相视,交错的眼光中,有惺惺的相惜,也有彼此的心折。
惜别了李正选之后,木森发现竹田早已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而老人此时投向他的眼光中有着无尽的欣慰。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在你的身上会有奇迹发生,而你真的没有让我失望。”竹田静静的说道。
“如果这真的算是奇迹的话,我想那是因为遇上了师兄您。”木森感激的说道。
“不,不,改变你命运的人有很多,而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就是你自己,知道吗?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可以真正的改变你。”竹田感慨的说道。
顿了一顿,竹田又说:“棋由心生,你今天的表现很好,围棋本就是讲究平衡的艺术,而就平衡两个字而言,你是我见到的做的最好的棋手。”
木森轻轻的笑了笑,说道:“今天的这盘棋是我到目前为止下的最为满意的一盘棋,虽然最后的结果是我赢了,但是我想即便是我输了这盘棋,我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今天的对局看上去是很平澹,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在这种平澹的后面 ,我究竟看到了什么,又究竟领悟到了什么。”
竹田点了点头,看着木森身后人群,笑道:“好了,我不耽误你了,属于你的欢乐正在你的身后等着你呢!”
胜利者总是要接受他应有的欢呼,和竹田道别后,木森被早已经等候多时的记者们团团的围住。而当他带着疲倦的神色从记者们的包围中走出来的时候,迎接他的则是中方代表团所有的人员。
没有人说话,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而当木森走到他们中间的时候,蓦然,一阵如*般的掌声在他的耳边久久的激荡。
木森吃惊了,随即他又感动了。
在接受了大家的祝贺后,木森忽然吃惊的发现,自己并没有人群中见到李理。
“钱主任,李理他人去哪儿了?”木森拉住钱立,低声的问道。
钱立皱了皱眉,说道:“刚才他接了个电话,然后就一个人匆匆的跑了出去,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上了哪儿。”
木森心中有些疑惑,他知道,在所有的人当中,只有李理是最盼望着自己能赢下这盘棋的,为此,他不惜放下自己的公司,推迟自己的婚礼,跟着自己千里迢迢的来到日本。而当自己赢下这盘可能是最为重要的棋局时,自己却没能见到他那张熟悉的笑脸和听到他那夸张的语调。
“小木啊,庆祝酒会已经安排好了,咱们先过去吧。”黄会长走过来笑吟吟的说道。
“你们先去吧,我去找一找大理。”木森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李理突然的消失,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很清楚,在这样的时刻里,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李理是决不会放弃在第一时间里向自己祝贺的。
“好吧,酒会就在这家酒店的三楼,呆会儿你和小李自己来吧。”黄会长嘱咐了木森几句之后,便和众人一起兴高采烈的走了。
出了酒店后,木森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线索去寻找李理。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木森掏出香烟点上,同时在心中焦虑的问着。
就在木森站在酒店的门口开始抽第三只烟的时候,李理终于是匆匆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去哪儿了?”看到李理,木森终于是松了口气。
李理的神色却是满脸的暗然,他的嘴角抽动几下,勉强的露出一丝笑容:“都结束了吗?祝贺你啊,三儿。”
木森皱了皱眉,问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理沉吟了片刻,说道:“是啊,公司有了点麻烦事情,我必须得先赶回去。”
木森急忙问道:“很要紧吗?”
李理点了点头,说道:“算是吧,我刚才就是去订机票的,恰好夜里就有一班。”
木森吃惊的问道:“今晚就走?”
李理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三儿,你别为我担心,事情虽然很紧急,但是只要我一回去,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你别忘了,在棋上,你是天才,而在商业上,我也算得上是一个天才。”
木森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好,我也不问你什么了,我知道,在这方面我帮不上你的忙,而且我也相信你自己能够处理好的。这样吧,咱们先去吃饭,然后我送你去机场。”
李理摇头道:“来不及了,机场离这还有一段路程,而且我还得回酒店去收拾收拾,说完这几句话,我就得走了。”
木森苦笑道:“本来还打算今晚和你好好喝一杯的,却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李理的脸色一暗,忽然拍了拍木森的肩膀,沉声道:“三儿,答应我一件事,后天开始的三番棋决赛,你一定要用心的下,这期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竭尽全力的争取最后的胜利,一定不要放弃。”
木森皱了皱眉,问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究竟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呢?”
李理愣了一愣,随即解释道:“我----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木森紧紧的盯着李理,说道:“大理,你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是不是?”
李理勉强的笑了笑,说道:“从小到大我有什么事情瞒过你吗?放心吧,没事的。”
木森仍然是有些不放心,张口正欲追问下去,却被李理打断了话头,李理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说道:“对了三儿,这封信是歌磐在我临来日本前交给我的,她让我在你的比赛全部结束后交给你,现在看来这个任务我是完不成了。”
李理将信交到了木森的手中,又说:“虽然完成不了歌磐交给我的任务,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在比赛结束后再看这封信,我想,歌磐这样交代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木森点了点头,将信小心翼翼的放入了口袋里。
“好了”李理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我该走了,三儿,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记住了,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夜色中,李理匆匆的走了,他那张惶而又急速奔出去的身影让木森感到万般的疑惑,而那种不祥的预感又再次的在他的心中渐渐升腾。
木森呆呆的站了片刻,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随即便用最快的速度冲进了酒店。
在黄会长困惑的眼神中,木森向她要来了秦思思的电话号码。
酒店外,木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拨通了秦思思的电话,而当秦思思带着疲倦和无助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时,木森的心勐然向下一沉。
“是你吗?三儿,大理他回来了吗?”秦思思急切的问道,听到木森的声音,秦思思似乎是振作了一些。
“是的,是的,大理动身了,是今天晚上的航班,你别着急,现在你把事情的经过再向我说一遍好吗?”木森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点。
“大理他没告诉你吗?”秦思思显然是有了些疑惑。
“不,不,我只是想知道的详细一点。”微微的犹豫了片刻,木森如是的说道。
电话里,秦思思忽然哭出声来:“歌磐----歌磐她到现在还在医院里昏迷着,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该死的刹车----该死的刹车----医生说----医生说-----”
随着秦思思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木森的眼前一黑,他的身体向前踉跄了几步,险险的就一头栽了下去。
用力的握紧了手中的电话,木森努力的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他颤着声音问道:“思思,你现在别激动,好吗?你告诉我,医生究竟是怎么说的?”
秦思思带着哭音说道:“医生说她虽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可能要过两三天,甚至是一个星期才能完全的苏醒过来。你知道吗?三儿,看着躺在床上的歌磐,我真的好怕她就这样一直的睡下去,再也---再也醒不过来了,我真的是好怕啊----”秦思思说到这里终于是抑制不住自己,重又哭声来。
“不会的,不会的,决不会是这样的。”木森死死的咬住嘴唇,在心底大声的嘶吼着。
“你知道吗?歌磐在昏迷的时候还一直‘三哥,三哥’的叫着你,医生说,这是个好现象,否则的话,他真的是不敢确定歌磐会不会变成植物人。”
木森此时的心情再也不是疼痛两个字就可以形容的,那是一种绝望!那是一种恐惧!而当这样的绝望和恐惧混着周围无边的夜色沉沉的向他压来时,木森的内心几乎完全的崩溃。
“不!,我不能就这样的崩溃,歌磐还在等着我,是的,她还在等着我!我决不能让她再等下去了,决不能!”
“告诉我,车祸是怎么发生的?”从无法言表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后,木森无力的问道。
“这几天她一直在市区内找房子,说是用来办围棋道场的,今天早上出去的时候,她还跟我说房子已经有了眉目,就等着你从日本回来,好给你一个惊喜,谁知道----谁知道----”
“傻丫头,傻丫头,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这样做,又让我如何来承受呢?”木森喃喃的念着,终于,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任凭心中无尽的痛楚和悔恨化为泪水夺眶而出。
“思思,在我没回来之前,帮我办一件事情好吗?”木森说道。
“你说吧,我会尽力去帮你办的。”电话中,秦思思仍然是轻轻的抽泣着。
木森抹去脸上的泪水,静静的说道:“你帮我每天早晨送一束花给歌磐,记住了,是玫瑰花,最红最红的那种!”
终篇
“你已经决定了吗?”灯光下,竹田轻声的问道。
木森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已经决定了。”
竹田的眼中有些些的迷茫,说道:“真是很可惜啊!只差这最后的一步了。”
木森沉默。良久,他抬头说道:“也许,这的确是很可惜,但是我想,生命中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缺憾。有的缺憾是可以弥补的,而有些则是不可以弥补的,那些可以弥补的,我可以放弃,而那些不可以弥补的,我将用我的生命去捍卫!”
竹田轻轻的笑:“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曾年轻过呢。”
微微一顿,竹田又说:“那可真是个好女孩啊!我记得大理曾经带她去过我在江城的家,呵呵,真是托三儿你的福啊,她不仅给我带去了江浙土酿的米酒,还给我带去云南上好的黄烟丝,我直到现在还没抽完呢!”
木森也笑了,说道:“那一切就拜托师兄了。”
竹田轻轻颌首,说道:“去吧,去吧,先去好好的睡上一觉,我会为你安排好明天的行程。也许----也许等你回国之后,一切又都变的美好起来!不是吗?这是个生机昂然的春天,一切都将变的越来越美好,生活如此,爱情也同样如此!”
“一定会的”木森用力的点了点头,他凝视着眼前的老人,心中也似乎变的轻松起来。
临出门前,木森给竹田深深的鞠了一躬。
这一夜,木森无眠。
他静静的站在窗前,久久的凝望着无尽的夜空。
这漫漫的夜里,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鸟鸟的青烟团团的升起,复又渺渺的散去,没入沉沉的夜色。
感受到胸口传来的异样,木森忽然想起了李理交给他的那封信。
时有风来,吹乱了木森额前的几缕发丝,在这样的风里,木森展开了手中的信笺。
三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比赛已经结束了吧?
真的是很想你能拿到最后的冠军啊!可是我又知道,这只是我的一种期待,你去参加比赛原本就不是为了最后的胜利,而是为了你心中的那个理想,不是吗三哥?你是一个为理想而生存着的人呢。
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看着我的目光时,我就知道我一直等待的人终于出现了,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啊!孤独,却又带着些些的忧郁。
这样的眼神让我心痛,又让我心碎。还记得我第一次牵你的衣袖吗?是的,就从那一刻起,我就在心中对自己说‘我要用我的一生去爱你,去顾你,我不要让你再忧郁,也不要让你再孤独’。
三哥,你知道吗?那时候的你真的是好孤傲,好冷漠啊!每次见到你时,我都能感觉到你心中如火一般的热情,可是再看你的眼时,那仿佛又是一座亘古未化的冰山。那时的你,真的是让人琢磨不透啊!在你的火与冰之间,我也曾困惑过,也曾退缩过,可是我却从未放弃过!
有人说,棋如人生。我想,我去学棋吧,也许这样,我就可以从中去体会你的心中的感受,去找寻你生活中的轨迹。
也许是我太笨吧,那一颗颗在你手中幻出万千变化的棋子,在我的手中却没有丝毫的生气。可是,我却因此找到了一条路,一条可以去爱你顾你的路。
你的名字中有一个‘森’字,我想,也许我的名字里应该有一个‘林’字。你是森,我是林,我们合在一起,那就是一片森林。
你是森林中的一块木头,那么我就是森林中的一条鱼儿。
树木的生长离不开水,鱼儿的呼吸也离不开水,可是在现实生活中,你究竟离不开什么呢?我又离不开什么呢?我不知道你的,但我却知道我的!
今年的情人节我终于盼到了你送我的玫瑰花,知道吗三哥?收到玫瑰花的那天,我整整一夜没睡,不是我不想睡,而是我不敢睡,我不知道等这一天过了,将来究竟又会是怎样?我只有痴痴的守着这一天,希望它能过的慢一点。至少,在这一天里,我想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也是最幸福的女孩吧?
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来世。
如果真的有来世的话,我想我不会再选择去做一个女人,而如果一定要去做女人的话,那么我也不会再去选择爱上你。三生三世终究是虚幻的,爱一个人,一生一世便已足够。
三哥,你知道吗?爱一个人真的是很累呢!
黑沉的夜色终于慢慢的退去,而窗前的木森就这样痴痴的站着,喃喃的念着。
有风悠悠的来,轻灵的从木森的指间掠去了那张满是泪痕的信笺。
微微的一惊,木森伸手去捉漂浮在空中的信笺,可在他的手指即将触及到信笺的那一刻,他终究是放弃了这种举动。
该去总是要去,而该留下来的早已深深的镌刻在自己灵魂的深处。这样的镌刻,风终究是带它不走,雨也终究浇它不毁,总是要至死方灭吧?
“所有的一切便仿佛是一场梦,天亮了,梦也醒了,现在,该是我回家的时候了!”木森看着天边一轮初升的红日,如是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