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有请知青代表陈贵章给我们讲两句话,掌声欢迎!”
只见三哥贵章从队列中跨前一步大声说道:
“尊敬的红五月大队领导和二队父老乡亲:我们12位知青今天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来到红五月二队安家落户接受你们再教育的!我们决心和二队全体父老乡亲一起为把红五月建设得更加美好献出我们的一切!”
随后,乡亲们和知青一道开始往集体户宿舍搬行李。集体户宿舍是3间砖木结构房。中间一间是厨房,两侧搭有锅灶。东屋是男知青住的,搭有一铺长10米的南炕;西屋是女知青住的,搭有一铺长8米的北炕。根据集体户提前报来的名单,大队早就把每个人住几号铺位都安置完了,故一切工作都是有序进行的,没有出现你争我夺打乱仗的情况。
再接下来,就是全体知青开始吃来到红五月二队的第一顿集体伙食饭。此时,二队队长邱志派两位本队妇女已经做好了一锅出的“雪里红炖豆腐和锅贴玉米大饼”。邱队长为了让大家吃得顺口一些还从自家带来了两道小咸菜。于是知青们各自拿出自带的饭盒,用盒盖托着玉米饼,用饭盒盛着“雪里红炖豆腐”就算正式开歺了。大队书记王龙和二队邱队长也都和男女知青在一起站在临时钉做的“简易歺桌”周围吃了这顿午饭。也许是过晌有些饿了的缘故,这顿饭初来乍到的知青们都吃得很香、很饱。
那年月,干集体户户长可真不是个好差事。过惯了城市生活的一群年轻人突然离开父母要过一种全新的生活,似乎每个人都出现了多种“不适应症”。吃过午饭后,大队书记和二队长先后都忙各自的事情去了。男女知青们开始归置自己的行李和铺位。三哥则要比其他人多操心的是编排做饭、劈柴、担水、打扫室内外卫生轮班值日等一系列事宜。
凡事都是要入乡随俗的。以三哥为首的12名知青(7男5女)第二天早晨7点除留下一名当值做饭的女知青外,其余全部换上劳动服加入红五月二队的劳动队伍。当时正赶上队里集中扒苞米打场。所以,女生的活儿是扒苞米;男生的活儿是铺场、轧场、传场、扬场、灌袋。整个过程均由二队老社员先示范,然后知青再“依样画葫芦”。刚开始的时候大伙都觉着很新鲜,学得也蛮起劲。但一天下来,每个人便累得像散了架子一样,回到户里往炕上一堆缩甚至连饭都不想再吃了。
一周过后,所有的知青都不象刚到红五月时那样满嘴都是豪言壮语了。而是私底下总会冒出一些“酸唧溜溜”的言论。面对如此情形,一向不善做思想政治工作的三哥也开始从心里厌倦”户长”这份差事了。但他并没有立马辞去这个职务。真正促使三哥辞去“户长”的起因是随后不久发生的一件事情:
1972年1月15日上午9点,朝阳山公社知青办负责人老陆召集全公社各知青集体户户长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当三哥贵章呼哧带喘地赶到公社小会议室时,知青办老陆正在宣读县革委会《关于全体知青留在知青点过一个革命化春节的通知》。待老陆宣读完《通知》后,他给参加会议的各集体户户长每人5分钟时间简单汇报一下各知青点的思想情况。当时全公社共有10个知青点。三哥贵章是最后一个汇报的。在10个户长中,从第二到第八位户长在汇报中都没触及实质性的思想问题,谎说知青思想依然和刚来时一样高涨,没有出现不想扎根农村干革命的活思想,形势一片大好。唯独三哥贵章和第一位发言的户长实事求是地例举了一些问题。他在发言中是这样说的:
“毛主席曾一贯教导我们要说老实话,办老实事。我们知青点的知青不是个别而是部分地存在嫌住的不好、吃得不好的问题。受此影响,我已不能否认有个别人扎根农村干革命思想已经出现了动摇!”
当三哥还想接着往下说时却被老陆立马给叫停了:
“陈贵章同志,你能否告诉我你说的个别知青是谁么?”
三哥沉吟片刻,用生硬的口气回绝道:“不能!因为我今天说了那是等于害了他!”
老陆“嚯”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贵章同志,你这样讲话是否让我可以理解为那个有活思想的极个别人就是你本人哪?”
三哥也生气地站了起来,回道:“那您就随便去理解好了!总之我向组织反映的是事实!公社若认为我这个户长不称职,那么我今天就正式口头提出辞去红五月二队集体户户长!”
“好吧!这件事我会向公社革委会报告的!”说罢,老陆用手朝门口一指补了一句:“贵章同志,你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
只见倔犟得像头牛一样的三哥贵章礼貌地向在场参会者也包括老陆深深地鞠了一躬后便眼含泪花毫无留恋之意地退出了公社小会议室。
然而,当贵章哥在走出会议室的一刹那间由于推门用力过猛,却一下将在门后廊道弯腰打扫卫生的一位瘦弱老者给撞倒在地上。于是他赶紧上前一边连声说着“对不起”,一边将其搀扶起来。但不论他怎么用力,这位老者就是直不起腰。这时只听老者痛苦地说道:
“小陈呀,咱爷俩可真是一家子。我这腰间盘是又闪着了,拜托你就把好人坏人都做了吧!麻烦你把我背回家去吧!”
这位跟三哥自称陈姓老者的家就住在公社的后身。三哥也就三五分钟的功夫就把这位陈姓老者背到了家中。
此时的三哥依然是满心的沮丧。只见他满怀歉意地跟陈姓老者说:
”陈叔哇,今天这事都是我的错,咱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吧!钱我出!”
只见陈姓老者微微一笑,说道:“贵章贤侄,你想多了!我这闪腰是常事,在炕上躺两天自然就好了!”说罢,冲着站在一旁的老伴说:“晓珊妈,咱家今天是有朋自远方来!还不赶快去做饭呀!”
接下来,是陈姓老者跟三哥开始进入了实质性的沟通交流阶段。他首先对刚才三哥与知青办老陆的对话进行了评论,结论是:三哥坚持实事求是没有错;当场口头辞去集体户户长做得绝决、畅快;不足是政治修养还有待提高。此外,通过短暂交流得知老者名叫陈子夫,原是吉林市某高校讲师。1958年在反右倾运动中因多说了一些“大实话”被打成右派后下放到磐石朝阳山公社劳动改造。全家共有4口人。老俩口外加一儿陈晓珊时年19岁,中学毕业后返乡劳动;一女陈菲菲时年15岁 ,正在读中学。
大约中午时分,晓珊妈把饭做好了。这时,在队里劳动收工的陈晓珊及刚放学的妹妹陈菲菲都先后回到家中。这时,陈老也能从炕上坐起来了。直到这时三哥才知道陈老是个满腹学问的大知识分子,他外表廋弱,举止斯文。他剖析问题鞭辟入理,论事看人入木三分。虽与三哥初识,但却留下了似曾相识的难忘印象。晓珊妈姓什名谁三哥早就不记得了,只知道是位秀外慧中,不乏娴淑的好母亲。陈晓珊个头不高,长得小眼巴唧,聪明绝顶,学识超好。妹妹陈菲菲长得稚嫩、白净、漂亮,中等个头,是个学霸型的“美少女”。
晓珊妈准备中午这顿饭一看就动了不少心思。掂当出的四个菜是:煎炒鸡蛋、麻婆豆腐、辣炒干豆角丝、酱炒土豆干;主食是焖的大米饭。
当陈老一家4口外加三哥贵章围坐到炕桌上以后,陈老既高兴又很认真地说道:
“贵章啊!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今后就拿我这儿当你的家吧!咱们都是苦命人,年节去不了你母亲那,你随时都可以到我家来!晓珊就是你哥,菲菲就是你妹!”
听了陈老这番话,三哥流下了热泪,他动情地回道:“陈叔、陈婶,晓珊哥、菲菲妹妹,今天结织你们一家人是我来到磐石最开心的一天!我今天虽说在那边丢了户长,但却在这边找到了新家!看来老天对我还是很公平的吗!”
“说得好!说得对!”陈晓珊和陈菲菲二人随声附和道。
在陈晓珊家吃过午饭后,三哥贵章便带着一颗稍微得到一些平复的心踏上了归返红五月二队的山路。此时,他庆幸自己虽说丢了“户长”,但却守住了做人的“底线”。同时,他也深知今后在集体户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但他不会胆怯、退缩。因为他相信自己没有做错,老天是不会随便无辜惩罚一个说了“真话”的好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