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时候,一切就都变得自然。
张叔夜也是这般。当他下令开城投降之后,整个人心情自然难受到极点,但当任命俩字在脑子里升起的敌后,他就觉得身上一阵轻快。
这痛苦的日子终于跟他告别了,接下来哪怕被燕王给处死,他也能死的轻快。
汴梁城里乱成了一片。
随着燕王军的杀到来,朝堂上的迁都之声被传的沸沸扬扬不说,京城里的很多富商大户也纷纷逃离。因为谁也不敢保证接下来的第三次东京之战会是哪种走势!
而且赵构的名声在一些人当中可是臭名昭著的,人口上百万的汴梁城,赶在战前逃走一部分人,这不是很正常么。
更别说他们还牵连到朝堂了。
皇帝都要逃走了,文武大臣们也纷纷跑路了,他们这些更低一层的食物链,如何没人跑路?
什么?说皇帝要跟汴梁城共存亡?开玩笑的吧,没看到东水门内外集结的船队么,大笔的钱粮布帛都在往船上搬运呢。
这老板或是背后的大靠山都走了,他们还不走,等着挨宰吗?
“官家……”
朱皇后轻声向着依靠在床头的赵桓叫着。后者一动也不动,整个人就像木头人一样,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凄惨的味道。
先被自己的老爹欺负,赵佶也不知道是真喜欢老三还是有意的在抬举赵楷,以打压赵桓这个太子,横竖之前好几年的日子他是过的很辛苦很不容易的;随后呢,好不容易太子变皇帝了,却又被外人欺负。这外人好不容易的被亲兄弟给打跑了,赵桓还没有喘过一口气呢,转眼就又被这亲兄弟给欺负了……
这命也真够苦的。
可他的命苦,自己的命就不苦么?
赵桓人看着帐顶,心里头千百个念头转过,他甚至都想着不去金陵了,直接投降,只求一富家翁就足矣了。
但他终究不敢赌。
所以他还是要去金陵一趟,把自己的表兄王宗濋留在汴梁守城,把燕王府的那群妇孺通通的留下来,好叫王宗濋保命。接下来王宗濋甚至还能成为自己跟老九的联系人……
那南迁的时间就定在了明日,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想到北军的进展会那么快,黄河防线宛如纸糊的一样,滑州、长垣、封丘几地接连而下,黄河沿边制置使张叔夜和都统制姚古带领的十几万大军,真的连十几万头猪都不如。
等赵桓受到赵构动兵的消息时候,黄河防线就被捅破了,滑州陷落的第三天封丘就已经变色了,怕天亮后北军的兵锋就逼到陈桥了。
赵桓就是要走,那也要好好地收拾收拾再走不是?
准备好舟船和沿途护卫的军兵,沿着汴河先奔去淮南。
所以,这是赵桓在皇宫内渡过的最后一夜了,今后甭管如何,他是都不可能再回到福宁殿了。
耳朵里传来了压抑的哭泣声,赵桓木头人一样的表情终于碎裂开了。然后他一把抱住朱皇后,夫妻俩埋头痛哭。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次日天亮,已经钻入舟舱里的赵桓,满脸的凄苦,心中只想着当初南唐后主的这首破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