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得团团转,四处找手机,一分钟后才想起,手机一直就在我睡衣的口袋里。
我拿出手机,深吸了一口气,拨下助理Stacy的电话,口中念念有词:“要接啊,要接啊,一定要接啊……”
幸好,Stacy把电话接了起来,她是一个快四十岁的大姐,地道的香港人,此刻说着一口地道的中英夹杂港式普通话:“喂,Uncle Gui?”
我顾不上跟她寒暄,着急地问道:“Stacy姐,是我,唐双呢?”
Stacy吞吞吐吐地说:“Shawn她……”
我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唐双怎么了?”
Stacy的声音包含了疑问:“怎么这么问?”
我松了一口气,她会这么问,起码证明唐双现在是安全的。
我吞了一口口水,换了一个问题:“唐双在哪?快告诉我!她有生命危险!”
这下换Stacy吓了一跳,弃用了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改用广东话跟我说:“鬼叔,你说什么?生命危险是什么意思?你慢慢说……”
我急得在原地跺脚:“没时间慢慢说了,你快告诉我唐双在哪里,我马上……”
突然之间,手机里传来另一个女人声音,她似乎站在Stacy身后,音量不大,但还是一贯的清亮动听:“Stacy,是他?”
Stacy回答唐双道:“对,是Uncle Gui。”
我大喊:“唐双,快让唐双听电话!”
电话那边却沉默了,我用耳朵死死贴着屏幕,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我心里一惊,再看一眼屏幕,幸好,通话还在进行中。看起来,是Stacy捂着手机,正在跟唐双商量。
这么想着,我赶紧又把手机放在耳朵边,紧紧贴着。
终于,在一个世纪或者一分钟后,Stacy的声音再次响起:“Uncle Gui,Shawn让你过来。”
我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兴奋地说:“她让你,不对,她让我过去?好好好,你们在哪里,快告诉我地址!”
Stacy答道:“稍等,我用WeChat发个位置给你。”
在她挂电话之前,我又大嚷了一句:“让唐双留在那等我,哪都别去!千万别碰电脑!让Tommy好好看着她,不要……”
电话被挂掉了。
我神经质地赶紧打开微信,点开Stacy的聊天窗口,等着她发位置过来。
本来唐双愿意见我,我应该是如获大赦的轻松感,可是,恶灵的杀人预告,却像是悬在我头顶上的利剑,让我不敢有片刻放松。
这一刻,我没出息地在想,如果唐双真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
我一边等Stacy发来地址,一边快速地换衣服,找出港澳通行证,准备直接去香港找唐双。
准备下地库的时候,Stacy终于把地址发给了我。出乎意料的是,唐双却不在香港,而是在深圳。
Stacy发给我的地址,显示的是福田区的一家弓道馆。
弓道馆?我一边钻进车子,一边想,幸好不是剑道的道场,刚才在游戏里,墨鳞星君就是用一把长剑,刺穿了唐双的身体。
不过,我皱眉一想,游戏里的薇奇属性是神木,现实里Vicky是被一根属木的晾衣竿捅死的,而弓道馆,弓箭也是用木做的吧?
这么想着,我几乎是漂移着进了地库的坡道,一脚地板油,卡宴朝着地面的光亮轰鸣咆哮而去。
赶到弓道馆,我停好车就往道场里跑。远远地却看见大只佬Tommy正站在道场门口。
我跑上前去,不由得有点生气:“不是让你看着唐双吗?她在里面吧,没事吧?”
一边质问大只佬Tommy,我一边往里面冲,却被他用一只铁臂拦腰截住。
我抬头看他,他却面无表情地说:“请脱鞋。”
我差点急得骂娘,但是想想,打又打不过他,只好忍气吞声,把鞋子脱了,穿着袜子踏上了道场的木地板。
好不容易进了道场,偌大的道场里却是空荡荡的,只在正中间看到一个穿着黑裤白衫道服的人,侧身对着我,正在搭弓射箭,另一个身着蒂梵尼蓝套装的女人,站在后面伺候着。
看起来,这里是被包场了。
蒂梵尼蓝套装是助理Stacy的标志性服装,而那身穿道服的,一头利落的沙宣短发,身姿挺拔的人,自然就是我的霸道总裁女友,唐双了。
看着她安全地站在这里,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胸腔里舒服的感觉,就像是屁滚尿流地跑了个半程马拉松,终于能停了下来。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道场里安静得很,我也不好大声喧哗,只能慢慢朝唐双走去。
一边走,一边见她拈起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上,把一张弓拉成了满月,动作潇洒利落,英气十足,颇有大师风范,让我忍不住都想给她鼓掌。
唐双气定神闲地瞄准,我看着她俊美的五官,挺拔的鼻梁,想起的却是在显示器里看到的,墨鳞星君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正在我恍惚之间,突然“嗖”的一声,羽箭离弦而去。
我的视线粘在羽箭上飞了出去,只见白色的箭在道场的半空中优美地划出一道直线,然后—脱靶了。
我脸上的表情有点僵住了,姿势摆得那么好,原来是个花架子啊。不过也难怪,以前从没听说唐双会射箭,估计也是刚学没多久吧,技术烂点也能理解。
不,不能让她看出我内心的轻视,我揉了揉脸,重新换上一个笑容,走上去打招呼道:“唐双,好久不见。”
唐双又拈起一支羽箭,动作还是那么流畅,就好像刚才射脱靶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有这么强大的心理素质,难怪能帮她父亲打理几千员工的物流公司。
她还是保持射箭的姿势,看都不看我,淡淡地说:“好久不见。”唐双又冷笑了一声,“王牌大间谍,蔡必贵先生。”
听见她这么讽刺我,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怕就怕她对我完全无动于衷,只要还有情绪,就算生再大的气,都还有办法。
不过,还是先把尝试挽回恋情的念头放一边,现在最要紧的,是警告唐双,她的生命正受到恶灵威胁。
可是,千头万绪的,这下该从何说起呢?
我还没说话,唐双却突然发难道:“那天晚上的女人是谁?”
我一下子有些紧张:“那是Vicky,王薇琪,我的同事,啊不对,是前同事,因为她已经那个……”
唐双听到这里,终于垂下手中的弓和箭,转身面对着我:“已经哪个?已经睡过了?”
我慌忙摇手道:“没有,怎么可能,我是说……”
唐双冷哼了一声:“为什么不可
能?蔡必贵,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喝完我送给你的武当,然后不是滚床单又是什么?不过也很正常,间谍不就是这样吗,像007一样,风流、刺激,男人最喜欢这一套了,对不对,大间谍蔡必贵先生?”
我百口莫辩,龇牙咧嘴道:“真不是这样,唐双,你听我说……”
她扭头问身后一直漠然看戏的助理:“Stacy姐,你相信他们没发生什么吗?”
Stacy总算没有落井下石,只是笑着说:“我不知道呢。”她又打了个要走的手势,“Shawn,要不我先……”
唐双摇了摇头:“不用,我跟蔡必贵先生没什么好说的,很快就完了。”
我看着她冷若冰霜的脸,不由挠头道:“唐双,我这次来不是说这个的,你要相信我。”
唐双冷冰冰地问道:“相信你什么?”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相信我跟Vicky是清白的呀,她现在人都……”
唐双看着我,冷冷一笑:“相信别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对于天蝎座。”
我不禁有点挠头:“天蝎座?你以前不是不相信星座的吗?”
唐双不以为然地说:“人总是会变的,以前我还不喜欢男人呢。”
我想走近一步说话,她却拿起手中的一支羽箭,挡在我面前:“蔡必贵,你要我相信你,那么,你相信我吗?”
我盯着那一支箭,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当然相信你了。”
唐双点头,笑了一下:“那好,你站到那边去。”
她朝着箭垛那边扬了一下下巴。
我心里一惊,吞了一口口水,心里想着,不会那么俗套又狗血吧?
唐双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你猜对了,如果你相信我,相信我的箭术,就站到那边去,用头顶着苹果,给我当一回靶子。”
我心里暗道不好,我天,真的来这一套,我这是拿错了剧本,还是进错了摄影棚?头顶一个苹果当靶子,这是古装戏里才有的戏码好吗,我明明演的是时装戏呀喂!
我环顾四周,心存侥幸地说:“我没问题啊,可是,可是你看,现在也没有苹果啊。”
唐双冷笑一声:“谁说没有。”她又转头对Stacy说,“Stacy姐,手机借我一下。”
Stacy毫不犹豫,从手包里拿出她的土豪金iPhone7 Plus,交给唐双,还一边笑着说:“工作手机,所有资料都有备份的,Shawn放心用。”
唐双跟Stacy道谢,然后转头把手机交给我:“喏,苹果。”
我没有办法,只好接过手机,可怜兮兮地问:“唐双,你是说真的?”
唐双严肃地点头:“我为人一直认真,你是知道的。”
我无可奈何,勉强笑了一下:“那好吧。”
说完这句话,我拿着手机,慢慢踱向道场另一边的箭垛,一边仔细观察着箭垛跟地上、墙上的箭。
从已经射出的这些箭看,她的水平很不稳定,既有射中箭垛上的靶心的,也有射到墙上甚至隔壁箭垛的,还有掉到地上的。
我吞了一口口水,刚才唐双要我相信她,这个“相信”的选项里,包含了两个条件。首先,我要相信她的箭术;其次,我要相信她对我没有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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