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男女私情挂什么祈愿牌,但我还是希望她能留下点什么东西,让我可以尽早抓住凶手。”
“我们是男子,所以很难用女子的心情去看待事物。”季熠显然犹豫了一下,声音出现了一个不短的停顿,“若我们代入男子的角度来看,譬如纪响或者纪鸣,想象他们会如何看待周楚绪?这样来假设会不会对找到凶手有帮助?”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揣测旁人的心思,用这样的换位思考是确实有机会能推断出点什么的。很多刑狱方面的前人,也不乏有这样的记录留下来。断案之人若能凭借线索倒推复盘出整个犯罪的过程,对于破解案情是有很大作用的。
“确实有这种方法,只不过以现有的线索而言,我们对他们的所思所想、性格脾气也还知之甚少,所以这样的假设谬误太大,很难有参考价值。”谢观南虽然暂时放弃了这个倒推复盘的方法,但他又说,“你是否想问,如果我是那兄弟俩,会怎么看待周楚绪失身的事?”
被谢观南一言命中的季熠笑了一下。
关于这件事,无论是纪响还是纪鸣,似乎都还没有给出答案。可如果没有进一步的证人证据,好像也很难使他们主动说出更多。
“我不知道。”谢观南的理由也很简单,“我并未喜欢过什么姑娘,所以我不知道情到浓时会不会做出逾矩的非分之举,但我想只要是两情相悦,这事也不能说是什么坏事。”
这一点还是慧觉的话开悟了谢观南,他们这些了解案情的人,包括谢观南自己在内,知道周楚绪婚前失身后,总有些微妙的介意,或者说是莫名的尴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就不该同情或者干脆应该看轻她,这样的想法似乎是根深蒂固的。
可这一身一体的所有者难道不该是周楚绪本人么?无论是她自愿,又或者有人用什么手段威逼利诱与勉强,至少这都不应该成为她的过错,旁人有什么资格用高高在上的视角审判她呢?
“至于纪鸣的角度,我之前也觉得,他或许应该是愤怒与不甘的,但其实那也并没有什么道理可言,而是我囿于世俗观念下的一种自以为是吧?”谢观南渐渐觉得,来潭水寺这一趟,仿佛找证据也变成了添头,他从慧觉那里认识的周楚绪好像在用另一个方式与他对话,在告诉他一些什么。
“慧觉要听到你这番话,怕是要拉着你秉烛夜谈了。”季熠的声音因为带着笑而有些微颤,“他说你有禅心,果真不假。”
“难道不是么?”谢观南手、眼、口、脑齐动,思路却愈发明晰,他翻着祈愿牌的动作甚至更快了几分,“为什么未婚妻不是完璧之身会成为男子的耻辱呢?两人约定的是未来,与周楚绪的过去有什么相关?纪鸣要懊恼也好,不甘也罢,其实都是出于自己的情绪罢了。”
“你的想法确实没有参考的价值。”季熠又低头看了谢观南一眼,接着说,“因为这世上的男子,至少一多半不会是你这样的心思。”
那也不奇怪,世间男子大多认为天地之间,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男子生来为天,是支配者、掌握者与强者,而女子无论闺阁中多矜贵,嫁入夫家之后也只是夫家的所有品,是被支配者,依附者与弱者,这样心思的男子又怎么会忍受女子对他的所有权做出挑衅。
“所以慧觉大师有一句话说得对,纪响爱慕周楚绪,是高攀了。”在谢观南眼中,不止周楚绪这样的女子,就好像他的阿娘,阿姐,每一个女子无论出色还是平凡都和男子一样值得她们爱惜自己,不应为任何人而有所动摇。
“若有女子被观南所爱,应该会很幸福。”
季熠的声音在谢观南头顶上方,嗡嗡的就像是一层薄薄的棉花蒙在双耳边,谢观南不知为何这话题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抬头看了一眼季熠:“你不是女子,你又知道什么?”
“我知道。”
谢观南也不懂季熠到底是在强调什么,但看着那张脸真的太影响他干活的效率了,于是转过头去继续做自己的正经事。
风吹过油灯,火苗忽闪了一下,季熠收拢了手臂、侧过身挡住风来的方向,这个动作让他和谢观南凑得更近了些。风吹在季熠的后背,灯火则稳稳照亮两人间那点地方,映着两张靠拢的面容都微微有些发热。
“我虽不是女子,但喜欢一个人和希望被喜欢的人如何对待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季熠的声音低沉下来,听不出一丝玩笑的意味,“我也希望喜欢的人能和我约定的是往后余生,而不是过往从前。”
“除非你的过往从前有前科。”谢观南低头嗤笑了一声自己的捕快本能,“你这样的出身,还能有什么不可见人的过往从前?人姑娘要不喜欢也肯定是因为你别的方面讨嫌。”
“可我不喜欢姑娘。”
榕树下突然变得很安静,静到两个人的气息都显得那么清晰可闻,一个轻柔平缓,另一个却短促而没有规律地粗重起来。
“我……好像找到了。”谢观南连着挂绳提起一块祈愿牌,凑到了他与季熠之间的灯火下。
季熠的眼中一闪而过了一抹复杂的情绪,他从上方的结绳上也扯下一块牌子,递到了谢观南的面前:“这么巧,我也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