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杜乾运这种人屁股上肯定都是屎,只要随便寻个罪名,就能之置于死地。
杜乾运此时未雨绸缪,也是颇有些远见,知道长安不是久留之地,也打算外出避难。
“杨相公肯放杜长史外放?”
杜乾运显然是有备而来,想也不想立时就换上了一副哭丧脸,恨声道:“杨相公早就视卑下为敝履,昨天政事堂行文,正式免去了卑下身上的所有差事。”
这倒让秦晋颇感意外,杨国忠的动作倒是不慢,以这种节奏来看,他已经是迫不及待的要进行全面清洗了。同时,他也在庆幸,亏得见机的早,可以带着神武军抽身而退,否则留在长安,于天子有心布下的彀中空耗,那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傻等着,干看着潼关外的风云变化。
……
杨国忠有些郁闷,他自以为用粮草和兵甲的供给勒住了秦晋和神武军的脖子,使之陷入被动之中。但秦晋似乎对此毫无反抗能力,反而顺从的默认了政事堂推脱的借口,只让政事堂正式行文便再不聒噪。
其实,长安府库中的粮食足够再支应关中大半年光景,大致可以熬过青黄不接的时日,给神武军拨付粮草自然也不成问题。只不过,他偏不给神武军半粒粮食,就算府库中的粮食发霉,被老鼠吃掉,也绝不能便宜了秦晋那竖子。
然而秦晋的反应冷淡,甚至说是毫不在意,这让杨国忠有种一拳重重打空的错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郁闷。同时,他的心中也起了狐疑,秦晋这竖子向来奸狡,举动反常肯定又再打什么鬼主意。可是,他绞尽脑汁的想了整整一个下午也没发觉秦晋还有什么可以翻身的机会。
虽然秦晋掌控着神武军,负责一部分城门的守备,但只要他承认天子的威权,就不可能绕过政事堂而使用府库中的粮草,一旦他拿不出粮草来供给大军,军心也势必将会涣散,到时候还能有几个人跟着他到冯翊去?
要知道,神武军中有七成以上都是勋戚族人子弟,他们肯放弃长安城这花花世界到地方郡县去吃苦?
当然,杨国忠也不会把事情做的太绝,他知道长安诸卫禁军中通常都有七日存粮,而神武军五日后即将开拔,只要期限一过,秦晋离开长安,神武军因为缺粮再有什么变故,自然也就可以有合理的借口推掉责任。
但是,从亲信的探查汇报中,神武军中竟然一切如常,一丝一毫都看不出人心浮动的迹象,这又让他产生了淡淡的挫败感。
还有一则消息,杨国忠听闻之后,有种吞下一只苍蝇的错觉。
杜乾运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竟然有摇着尾巴到秦晋那里去示好,只恨没有合适的理由立时将其下狱问罪。因为现在他的精力主要放在了另一批官员身上,其中大多是在兵变中或明或暗表示过支持太子的人。
这些人里,中书令韦见素首当其冲。毕竟他曾正是向朝野上下表示过对太子的支持,甚至连他的儿子,门下给事中韦倜都公然出入太子的临时居所。
连日来,因此而受到牵连的官员多大数百人,当然其中多数是杨国忠的政敌和反对者。而杨国忠的亲信和支持者则在附逆名单上被轻而易举的剔除。
说到底,这就是借惩处附逆余党之名,行打击异己,清洗政敌之实。杨国忠做的理直气壮,因为有着天子的默许,他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那个有名无实的中书令高仙芝。
拜兴庆宫一战所赐,这位中书令一直养病在家。而且政事堂里的官员多是杨国忠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自然都唯杨国忠马首是瞻。因此,杨国忠虽然仅以中书门下同三品的差遣行宰相之职,却已经隐隐然成为宰相之首。
只可惜,清洗异己带来的好心情,就这么被秦晋给破坏了。预想的目的没有达到,杨国忠只得苦思新的压制之法。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要紧事让他如鲠在喉。不知何故,天子虽然大张旗鼓的清理附逆余党,却对身为“党首”的太子李亨不做一字表态,就算百官在他的带动下以汹汹朝议来做引导,这位老迈的天子仍旧缄口不言。
天子究竟做的什么打算?何以迟迟不对太子施以惩处?
……
掌灯时分,秦晋前所未有的闲了下来。这反而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之感,如影随形的压力迫使他无时不刻都在思考和挣扎着。只要停下来一刻,都会让他觉得隐藏在黑暗中的危机正张开了血盆大口一点点将其吞噬。
“使君……”
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出现在秦晋的视线中。
由于天色黑透,虽然看不清楚来人面目,但秦晋仍旧知道这是个女子,而军中唯一收留的女子,除了她便再无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