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的时候,你又怎么能够厚着脸皮说这样做对我,对所有人都好?”
赵氏词穷,紧紧咬着嘴唇,只觉得心底一股怒火突然窜起,且越烧越旺。
明明真正谋划整件事的人是闵月雅,设计所有事情经过的人是苏绍谦,而她只是被逼无奈而已,为什么陌颜只揪着她不放?闵月雅想要将她送给张钰那种嗜好虐待女子的人糟蹋,苏绍谦薄凉功利,从未有过丝毫父女之情,相比之下,她只是想要促成陌颜和南陵王世子而已,就算有错,比起那两个人又算什么?
为什么陌颜却将最重的责怪发泄在她的身上,好像最错,最天理不容的人是她一样?
凭什么?
赵氏越想越怒,脱口道:“你以为我不想给你找个好人家?你以为我不想我的女儿嫁得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可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如今你还有什么?你父亲起复无望,苏府已经败落,没有家世可以给你依靠,你又毁容伤得如此严重,谁会愿意娶你?能够进南陵王府,已经是你的福气了,你还想怎样?”
话一出口,赵氏便知道自己话说重了,本想弥补一二,但是看到苏陌颜的神情,却又觉得自己虽然说得残酷了些,却也是事实。
如果可以的话,她难道不想女儿嫁为人妻?但也要看看陌颜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陌颜就是太过骄傲,也太过倔强,以至于根本认不清楚现实,才会对着南陵王世子这样好的人选还挑三拣四,还对苦心为她谋划的父母这般放肆无礼。
这样一想,赵氏反而有些理直气壮起来,横眉冷对。
而苏陌颜,在赵氏那番话说出口的瞬间,便觉得原本还有些烦躁愤怒的心,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她竟然没有太多意外,仿佛在内心深处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一幕,或许,从母女间的第一丝裂痕开始的时候,从赵氏生下苏慕华时,和苏绍谦三人相偎相依,宛如一家人亲密的时候,从赵氏谋算她所掌控的苏府产业的时候……只是,终于在今天变成了现实而已。
或许是因为在那漫长的预感之中,已经消磨了太多的情意;又或许是因为在昨日饮下赵氏的酒时,瞬间的疼痛已经燃尽了所有的情绪,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赵氏,苏陌颜竟然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转过头,透过窗户的缝隙,遥遥望着远处的苍穹。
碧空湛蓝,白云悠悠,是寒冬季节难得的好天气,正如同她重生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如同她第一次拥有名字,第一次被人紧紧抱入怀中,不停安慰的那一天。
那时候的赵氏,憔悴,消瘦,与此刻富贵雍容,遍身锦绣的苏夫人,判若两人。
染画说,有的人只可共患难,不能同富贵。
苏陌颜幽幽地叹了口气。
“原来,在你的心中,我竟是这样的一文不值!因为我毁容,没有人愿意娶我,在你的心中,我就变得如此低贱了吗?”苏陌颜的声音又恢复成一片死寂,说出这句话后,又沉默了许久,她才道,“可是,你知道,我是如何看待你的吗?”
“不要说只是毁容,就算是瞎了,聋了,瘸了,瘫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了,娘在我心中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因为,我在意的不是你身上有什么价值,也不是你能够为我带来什么样的好处,对我而言,最为珍贵的是你这个人,是你对我的心意!”
她曾经异常渴望的亲情,血脉相连,都在那一个拥抱,那些反反复复的安慰之中圆满。
为此,她愿意倾尽一切。
“对我来说,娘曾经非常非常的重要,重要到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一切,甚至我的性命都在所不惜。”苏陌颜呢喃道,随即看向赵氏,微微一笑,“不过,也只是曾经罢了。”
她站起身来,摇摇头,看向赵氏的目光,竟然还带着一丝温和。
“我真的想要知道,当初那个抱着毁容的我,在我耳边反复说不要怕的娘,究竟去哪里了?”
这只是一句感慨,并不需要赵氏的回答。
一声幽幽的叹息之后,苏陌颜再也不看赵氏,转身离开。
走出松林堂没多久,便见苏锦芳匆匆赶来,见到苏陌颜后急忙福身行礼:“三小姐。”
苏陌颜驻足,知道她为何匆匆赶来,轻轻地掠过苏锦芳那双带着急切和疑问的眼睛,淡淡一笑:“这段时间,你很好。”隐忍,蛰伏,明明充满了野心,却因为她而按捺下来,即便赵氏为难,也只是忍让,从不与赵氏发生任何冲突,“从今往后,不必了。”
消息太过惊愕,苏锦芳猛地抬头,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眸之中,是一片不加掩饰的错愕,以及,惊喜。
“三小姐?”她忍不住想要确认下,是否真的是她所想的意思。
苏陌颜点点头,明明白白地道:“我与她,母女之间,已然恩断义绝,从今往后,你不必再顾忌我什么。”
清清楚楚地确定了苏陌颜的想法,苏锦芳心中猛地一喜,她早就猜到,以赵氏的愚蠢,迟早会走到这一步,但是没有想到,会这样快!但很快的,她便意识到,三小姐与赵氏刚刚断了母女情分,心情想必不会太好,她这样喜形于色,未免不妥,急忙收敛。
苏陌颜却并不在意,心思反而在另外一件事上:“染画可曾回府?”
“回三小姐的话,染画昨天随夫人一道回府,只是,不知出了什么事,一直昏迷不醒。我派人去请大夫,说时被人击昏的,好在并无性命危险。刚才我已经去看过,染画刚刚醒来,已经无恙了。”苏锦芳知道三小姐在意什么,因此丝毫不敢对染画一个丫鬟掉以轻心。
真是个聪明人!
苏陌颜看了她一会儿,点头道:“多谢了。”
“三小姐太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苏锦芳姿态十分之低。
苏陌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经过苏锦芳旁边,往紫藤斋的方向而去。才走了两三步,便听到苏锦芳有些急切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三小姐!”
苏陌颜驻足,转身:“还有什么事?”
“三小姐,您……。”苏锦芳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多嘴,但最后却还是忍不住道,“您还好吧?”
有些意外苏锦芳的话,苏陌颜微微怔了怔,随即微微一笑:“我很好。”
苏锦芳原本还想安慰她些什么,但是看着笑得那般云淡风轻的三小姐,便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有的人就是如此,即便遭逢大变,但是她的模样却让你觉得,无论什么样的事情都无法击倒她。这样的人,不需要她的安慰,她也无法安慰到她。
“那就好。”最后,苏锦芳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知道染画无恙,苏陌颜便也不急着回紫藤斋,而是在苏府庭院之中漫步而行。
这一年来,劳心劳力,这座府邸的一草一木都印刻在她的心上,熟悉无比。但此刻看来,却又突然觉得,周围的一切是如此的陌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陌颜忽然停下脚步,转身,迎上了染画忧心忡忡的小脸。
“染画,你可愿随我离开苏府?”
当初会留在苏府,是因为赵氏在这里,如今她与赵氏母女之情已然断绝,这座苏府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