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永宁客栈的王离恰好遇到投完名帖的孔成施和孔成傅,三人闲谈了一会就回房休息了。孔成傅定的是两间客房,王离单独一间,他和孔成施一间。
回房后,孔成傅将怀中的钱袋拿了出来,细点了一下,忍不住叹道:“真是个无底洞!那些奴才真敢拿的!”
孔成施无奈道:“若不是试才在即,我也不愿让你受罪!唉!可惜我孔家不能继承父命,再进清雨阁,不然,我也不愿读那无用之书!”
“大哥!正是为了报仇,你才更要忍辱负重,待日后有了实力,才好报家仇啊!”
“唉!”
……
等到黄昏时分,贴着永宁客栈西边的稽远路开始热闹起来。
女人都走到街头,有钱人家走到首饰店里挑选精美的发钗,普通人家男人也会为妻子置办一个银质的发簪,或是用旧的再熔一个新的。若实在贫苦,则是做个木钗,以表心意。
孔成傅揣着算好银两的钱袋,悄悄溜出了永宁客栈,却不料被闲逛的王离碰个正着。当王离问他做什么时,这壮硕的汉子竟羞涩道:“这不是忘水阁会嘛,我寻思着给小武娘买个发簪。”
想到孔成傅不好意思的样子,王离不禁好笑,反差萌真的是萌地猝不及防。
到了人定时,街上的人没有减少,却是更多了。
孔成施备好了钱袋,准备去应邀。
王离也打算去别处看看,他没敢将背包留在客栈,索性拎着出门了。
见到孔成施,他随口问道:“施哥今晚在哪里应酬?”
孔成施换了白衫,他整了整衣襟,道:“哦,是在青云楼。”
乍听着耳熟,一想原是下午那些文士要办诗会的地方,王离道:“我同施哥一起去吧,我正好去坊街去看看。”
孔成施道:“也好,若他对你的水晶杯有兴趣,我便去找你。你就在青云楼下东坊的街道上游玩就是了,结束时我去找你。”
出了门,街道上早已是华灯满城,虽是临近深夜,路上依然是人潮涌动,俨然一副盛世景象。
青云楼在城北坊区东边的黄金地段,挨着着烟罗湖,隔湖对着的就是玉露堂,是文人士子、达官显贵常来的酒楼。
酒席上也有歌姬唱曲助酒,这是雅兴,卖艺不卖身的,最为著名的便是青云楼的头牌歌倌秦佩儿,容貌清丽秀雅,再加上一身不俗的琴技,歌喉声色绝妙,宛转天然,没有寻常歌姬矫揉造作之病,故而颇得文人士子称赞。
随孔成施走到青云楼时,陆续地看到三俩青衫文士向楼上匆忙赶去,应该是去参加那裁冰诗会。
王离在楼下和孔成施道别,便缘着楼前的烟罗湖随性观赏起来。这里夜晚自然是没有路灯的,但好在月亮皎洁,伴着酒楼的明灯,倒不至于是黑灯瞎火,让人摸不着方向。
青云楼前有一条沿湖的坊街,沿街除了一些胭脂布纺的门铺,都是酒肆瓦舍之类,青云楼便是酒楼,属正店,是玉城规格最大的酒楼。
王离向北走了一会,在街的东边发现一个用瓦棚搭的勾栏,栏前聚着许多人,有的牵着扎鬏的孩子,前排的直接坐在地上,好让后头的人见到栏台。
王离走到人群一侧看去,是一个老头在台上说书,那老头穿着黑色的长衫,天色黑暗,借着栏台边的两盏灯笼,只看得清他是两撇胡,胡髭向下蔫拉,下巴也有长长的山羊须,细长眼睛,干瘦模样,腰板很直,看着与前世的康南海倒颇为神似。
只听那老头只说不唱,挥手一指,道:“说那混元太古,神仙俱明,有山川修怪,虎豹炼精;有日月化妖,草木成灵。
时不知何许万年之前,九州南部沃土次州,过弱水有凤凰一脉。兹族中有一年幼火凤,乃是凤族魁长之女,其生性顽皮,因贪恋人间风物,于族迁中擅留大琼王朝,遭歹人设陷被捉,要将她献与大琼皇,以祝太平。途中而被一个男子所救,将之放去,此火凤为报救命之恩,赠以一支自己炼制的玉簪法宝,方才离去。
百年之后,那火凤天资绝世,早已修成道果,奉族之命往弱水河镇杀妖兽猰貐。彼猰貐头作人脸,却是牛身,通体赤红,身长百尺,其高丈六,藏于弱水河里,白天便出而啖人饮血,夜而伏河不出,乃十足一等之恶兽。火凤乃为灵兽,原不惧猰貐,但她刚出世事,不知险恶,被妖兽猰貐毒伤在昆仑山上,妖兽正要狠下杀手,却听空中一声厉喝,未及反应便被人一剑斩在昆仑之巅。
那斩杀猰貐之人竟是百年前救火凤的男子。原来那男子自见了火凤化成的人身之后便倾心不已,但仙凡途殊,男子心中不甘,出走大琼,寻访仙道,终拜在仙门之下。百年辗转之后,他飞经昆仑,正遇到火凤被伤,心急之下祭出法宝,将妖兽斩下。
两次相救,那火凤对男子也是早就心生爱慕,于是两人结定终身,共修仙道。
千年之后,九州大乱,男子为救苍生,与火凤说去寻找当年玉簪,那玉簪他一直珍藏,怎会丢失!却是孤身一人,力敌妖魔,凭一己之力,执剑与众神诸仙同灭在星宿海,自此九州神销仙匿,天下太平。
可怜那火凤在回水等待,虽知那男子永远不会归来,却日日夜夜,年复一年。如今沧海桑田,大琼早已被覆灭,人们流传着这个传说,感叹其真情不灭,将这回水称作不归河。
虽已经隔了万年,但据说,每到这个时候,总有一道凤凰模样的云霞在天际徘徊,似在等待什么,久而不散……”
说完就
在众人叹息感慨时,老头用醒木一拍,惊起众人后,高声道:“正所谓,
‘九州犹传显赫名,剑扫诸仙鬼神惊。
可怜红颜心未死,仍照彩云待君卿。’
这忘水阁会纪念的便是那舍爱救世的一对痴心人,若有真爱,在今夜可打一支簪钗,赠与佳人,以表今生无悔之真情,复何憾哉!我这瓦舍里有簪有钗,金银木玉,应有尽有!今日老头亏一点,木钗只收十文,银簪二两银子!你要金钗?只要四两银子!什么?你只有百文?滚蛋……”
……
姚渐雪在人群中听那老头信口胡诌,不由得冷哼道:“尽是些江湖段子,这忘水阁会的来由何时变成神话了?本以为是个什么新鲜的东西,听着也不过是爱恨情长的俗套故事!”
身旁的一个女孩咯咯笑道:“公主,不是你自己要来的嘛?好好的裁冰诗会你不去,非要出来看看市井,怎么样?又失望了吧?我看那徐君彦徐公子人就挺好,文才绝世,品貌一流,不知道你的身份,还那么热情,是真真的好人呢!”
姚渐雪有些恼了,轻轻揪着晴儿的小耳朵,低声道:“小蹄子莫不是看上徐君彦了?敢情儿我把你逐出宫许给他做妾?哼!尽会犯花痴!说了多少次了,在外面叫我公子!我要是被发现了,被母后召回宫里,你也没好果子吃!”
晴儿挤着大眼睛,假装疼道:“哎呀!痛痛痛!晴儿知道了,公子别揪晴儿的耳朵了!晴儿听公子的还不是。”
姚渐雪得意地收回手,挺胸背手,修长的脖颈雪白细腻,“若说那徐君彦,不过尔尔,只是个试才榜下第一罢了,我大姚显圣何其之多,不差他一人!他虽不知我是何人,岂会以为我是寻常人?热情也是有意罢了,不是真性情。那裁冰诗会,我本以为是能一睹玉城文士的贤才,谁知也不过如此,都是些莫名虚情的空壳诗物罢了!那许盛在诗会上还不停刁难于我,想着就烦。”
想到在诗会上,许盛借徐君彦邀请自己这个“外人”参加诗会的借口不停为难自己,姚渐雪就觉得胸口气闷。
她口中的许盛,便是王离下午所见的蓝袍男子,徐君彦下午让他丢了面场,故而今晚他抓了徐君彦带着不是文士的姚渐雪参加诗会这个事由,百般刁难,姚渐雪却是被误伤了。
“我好不容易溜出来,想散散心,怎么都是些糟心的事情!不过说来,今日下午遇到的那人倒挺有文才的,诗作隐逸,却不应景,应该不是临时做的诗篇,但那短短一篇诗作便能看出他何其端正的文宫,只是太厌世了些。”
“嘻嘻,公子动心了?”
“呸!再敢胡说,看我不撕你的嘴!没大没小,你别跑,小妮子!”
“公子别,晴儿知错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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