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不出孔祥洲所料,又出岔子了。“老者他的确回来了,不过他老人家这会儿正在后山打坐参禅,要等到下午才能见客……”
“你……”孔祥洲抬起手臂、目露凶光,他正想说些什么,陈函林赶忙制止。
“无妨无妨……”他一面用不容抗拒的眼神示意孔祥洲,一面笑脸盈盈道:“既然老者暂时不方便,我们可以在木屋中等待。不过几个时辰罢了,不碍事的。”
溪瑶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但还是隐藏着某种担忧。“木屋被老者锁上了,小女子也无可奈何……”
“那我们就在这林子里等他,你的各位师兄师姐蛮有意思的,跟他们聊聊也挺好。”
“恐怕你没那个功夫,外界来的一国之君——”一个熟悉的声音想起来,正是树精阿良。“还是我来说吧,小妹,我知道你难以启齿——”树干上的脸对着溪瑶说,随后又把目光转向陈孔二人。“我家师尊的意思,在他打坐参禅期间,你们要替他把整个庭院打扫干净。这场雨来的真不是时候,把我们的叶子打掉了不少。”
“什么?”一直隐忍的孔祥洲果然爆发。“这乃是一国之君!尔等区区邪祟竟敢对他如此不敬!打扫院落是皇帝该做的吗?哼!这种牛鼻子老道,不见也罢!陛下!我们走!差一支劲旅把它们一把火烧了!”
“休得放肆!”陈函林兀地大吼一声。孔祥洲十分确信,二十多年来,他从未见陈函林如此恼怒过。“跪下!孽障!不把脑袋磕破就别起来!我要你以此向
鹿林众生道歉!我说过,在这里我不是皇帝!这里的一切生灵都是平等的!跪下!磕头!”
孔祥洲不敢忤逆,随即应声跪地照做不误。地面不硬,且堆积着被冷雨打落的树叶,可皇家总管的头依旧磕得砰砰响。陈函林看着这一幕,心痛如绞,脸上却没有一丝懊悔。
“敢问姑娘,您这儿可有笤帚?”孔祥洲磕头之际,陈函林恭敬问溪瑶。
“并没有,公子,你不必……”
不等溪瑶把话说完,陈函林已然双膝跪地,眼下正用自己的双臂笼络四周的落叶。雨天刚过,树叶中还残留着肮脏的泥水,可陈函林毫不在意,一下一下得做着,态度诚恳而谦卑。也许忙碌的他没有发现,千万株老树上,一张张人脸都饶有深意地点着头。
“孔叔……”一段时间后,陈函林终于忍心不下,伸手制止孔祥洲。皇家总管此刻早已晕头转向,剧痛之余,便是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不要怪我,是你有错在先……”
“陛下言重了……”孔祥洲连连咳嗽道:“的确是老臣出言不逊在先,您不必心疼我……倒是您,您龙体高贵,怎能做这等苦差事?您快快起来,这叶子交给老臣便好……”
“一起吧,老者看着呢!”陈函林推开他的手,态度坚定道:“这是个考验,孔叔,你还不明白吗?”
孔祥洲恍然大悟。
“别磨蹭了,时间可不等人!”陈函林提醒道。随后主仆二人把心思完全放在了眼下的“工作”上,直至老者归来。
……
“你们走吧……考验失败了……”不知过了多久,总之陈函林的双臂已经累得失去了知觉。这片林地很大,很显然,没人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它打扫干净。况且他们连工具都没有。“我说了要打扫干净才行。显然,你们没能完成。”
陈函林和孔祥洲绝望地环视四周,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所有的树木都沉默了,就是溪瑶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夕阳西下,余晖不见,林子里一片昏暗,死一般沉寂。
“走吧……也许这就是我的命……”陈函林万分失落,这种感觉甚至比失去父王的悲痛还要强烈。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发泄了,打扫落叶耗尽了他的全部体力。
两个身影相互搀扶,颤颤巍巍朝远方走去。
……
“这……”许久之后,当惨白的月光穿过树梢照射大地,陈函林和孔祥洲总算来到了架起草桥的天堑。“我们过不去了,草桥不见了……”
的确,正如孔祥洲所言,那日被溪瑶召唤的桥梁早已不见踪影。他们能看到的只有奔腾的大水和极深的崖壁。
“那正是你通过考验的标志!”就在二人万念俱灰之际,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错,正是之前赶他们走的声音。“陈函林,你在我百般刁难之下仍能以礼相待,足见你品性之敦厚善良。老朽隐居千年,为的就是等待一明主奉献毕生之力。令人欣慰,有生之年,老朽总算等到了……”
一抹白光从漆黑的天际迸射而出,随后,一位白衣飘然的老者徐徐走来。身边跟着一名女子,正是溪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