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又转向了楼云,
“再者,如果说与母亲大人知晓,只会平白让她烦心劳累,反叫父亲大人和兄长、嫂嫂都不得安生,所以学生才自作主张——”
陈洪听得他居然还考虑了父亲、母亲、叔叔、大人,连家里的受气包嫂子也要关爱一番,但这侄儿就是不知道他这婚事事关陈家上下,就算是那季娘子一天吃几碗饭这样的私事都应该主动和叔叔说一声,免得家里常吃的米不合这夷女的脾胃,被她当成了不联姻的借口。
要论起厚脸皮没底线,他决计相信那夷女不在楼大人之下。
他恨不得抓着陈文昌的衣领,逼着他赶紧把话说完。
楼云早有准备,所以还是不慌不忙,撑着一脸微笑倾听着,果然那陈文昌停了停,说道
“季娘子问起过泉州港的水深浪大,担心她的嫁妆运到泉州港外二十三里的时候不方便停泊进港,所以想把她家的海船改造一二,所以央我带几个泉州港的老船匠到唐坊来……”
“……”
陈洪一瞬间简直是无语凝咽,几乎不敢去看楼云的脸色。
要知道他这堂兄家虽然也有管着八珍斋的生意,但毕竟已经是败落了,所以娶的媳妇也就是陈文昌的母亲,她并不是泉州城里的巨商小姐,而是陈家祖上一户老管事家的闺女。
他们家虽然早两辈就自己开了生意,不再做管事,但因为吃的也是海上的饭,做的是替陈家船厂在内河上运木料的生意,所以两家里一直都往来密切。
自从结了这一门亲事,也算是他们家得了和陈家联姻的名声,而他陈洪的堂兄则得了大笔嫁妆进府的实惠。
至于陈文昌这小儿子需要请几个老船匠随行,到唐坊来求亲,靠着他母家的人脉就能轻易请到,根本不需要让他这卖侄儿的叔叔插手过问的。
所以他半点风声都没听说。
事已至此,手里有船匠未必不能把握先机,楼云便也不恼,沉吟了半晌,才抬眼反问道:
“文昌公子的思虑是……”
“学生虽然没有出过海做过生意,却也明白事理,便以为季娘子这要求并非无理。”
陈文昌毫不隐瞒,坦然回答,
“一则,叔父曾经提起过,王纲首与季娘子有过口头婚姻之约,她当初既然准备嫁到江浙,坊里打造的海船应该就是江浙船型,我已经详细问过,江浙海船只适合明州港水浅沙多的海面,确实需要改造——”
在楼云的不动声色中,陈文昌拱手又道,
“二则,她身为女子,为了与学生成婚,远嫁到万里之外,心里难免担心夫婿是不是能诚心相待,以后终身能否有靠。易地相处,学生身为女子便也要出上几个难题试探一二,更何况她的要求于学生只是举手之劳?学生又岂有不应之理?”
陈洪这会子也听明白了。
这侄儿未必就不知道带船匠的事有可疑之处,但他是来求亲娶媳妇,便踏踏实实做一个求亲男子该做的事情,至于陈家和季家在东海上是为仇还是为友,那是他陈洪身为家主要决定的事情,和他陈文昌无关。
“将来这季氏嫁与学生,也只在家中相夫教子,打理学生名下三间铺子和她自己的嫁妆,其余她不方便的难事,自有学生出面为她奔走安排。”
说起提亲的事,陈文昌这未婚青年微微有些羞涩之意,却仍是条理清楚把他日后和夷女季氏的家庭生活规则讲说明白,
“即便大人与叔父将来在国事或是生意上别有打算,与她季家不能携手谈和,与她又有何干?她既然出嫁,就会把坊主之位让给两个弟弟,她愿意与我成婚,自然也会把心思放在了夫君和儿女身上,便是她有些地方思索过多,少了堂皇大气,本也是女子胆怯谨慎的心性,多想一些未必不是好事——无论将来如何,我也依旧是诚心待她,她也只需安心做陈家媳妇便好,学生以为,如此才是夫妻之理——”
“……”
陈洪已经是无话可说,楼云却是笑了起来,颔首道:
“文昌公子所言甚是,如此本官也就放心了,待得贵府的陈管事回来,本官也会尽力安排文昌公子与季氏的婚事,只不过本官还要问一句,那季氏在信中可还曾提起了什么?”
“并不曾再有别的要求了。学生也只请了与外祖家时常来往的六位熟练船匠在船上,他们的亲戚子女本也是陈家船上的船副、船头,这一回出海也是和往常一样顺便搭些货物,做些小生意,所以并没有惊动叔父。”
陈洪也早知道必定是如此,所以他才成个了冤大头。(未完待续)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