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适才何处去了?遗我一人在那,被好生捉弄一番,这会儿还脸颊发烫,恨不能寻个地洞钻去。”
林云暖与她把臂步到屏风边上,从袖中摸出一柄小小的金雕如意,塞在她手里,“适才四爷有事寻我,我便出去一阵,这柄如意是我出阁时娘家姐姐送的,我瞧着还算精巧,也没有再比它更能代表我的心了,妹妹如今有喜,愿你如意顺遂、平平安安。”
元氏推却不过,只得收了,转头交给婢女,挽住林云暖的手腕:“我远嫁而来,人生地不熟,得识四嫂,最是投缘不过。今日过府赴宴,本想瞒住孕事,免添主人不便,谁知竟被我家二嫂当众揭露,我心里过意不去,还请姐姐替我向唐老太太和唐大嫂子致歉……”
林云暖想到今后,若是与唐逸当真和离而去,自己成了寡居之人,不知还有否机会与这位憨直和善的小妇人有相聚机会,略一沉吟,咬了咬牙,盯住她双眼道:“妹妹为人纯善,惯无防人之心,虽疏不间亲,我有句话,却不得不提醒妹妹一句,你那位二嫂今日之举,怕是……别有用心……,你今后端小心仔细着些,莫着了旁人的道……”
这话说得已极直白,元氏却含糊不明,怔道:“嫂子这是什么话,我却不懂,二嫂她待我素来亲热,会有什么叵测心思?”
未及问完,前头来人唤林云暖去招呼宾客吃酒,林云暖只得去了。元氏心里沉沉想着今日种种昔日重重,总觉得不甚明白。
座上诸人推杯换盏,作为主人家的孟氏要顾着幼子,高氏要招呼长辈们那桌,各府奶奶们便拿住林云暖,你灌一杯我劝一碗,哄得她吃了许多杯酒,林云暖酒力不佳,渐渐上头,昏沉不已,连连讨饶,待总算觑空躲出来,见乌云重重,天光尽蔽,竟是快要落雨。林云暖怕又被捉回去陪酒,绕着回廊寻了僻静处歇息,晚霞素知她量浅,体贴道:“我去给奶奶倒杯浓茶过来。”
林云暖揉按两鬓,垂头靠在阑干之上,隐约听得步声渐近,展手伸出:“拿来了?”
木奕珩望住身前伸来的素手,没来由一阵心悸。那纤纤白白十根指头,指尖染了淡粉的凤仙花汁,指甲修得整整齐齐,手背泛着柔光,腕上嵌了一对松松的深碧色镯子,——木奕珩突然有种自己正在被那“红杏”勾、搭的错觉。
“胡闹!”
一声呵斥,惊得林云暖几乎跳将起来。她猛地直起身子,惊得一身冷汗。来人不是晚霞,是数名男子!
“奶奶!”晚霞从另一头过来,见自家主子身畔立着三五个人,为首正是自家大爷唐健,正怒目相视。
林云暖醉染桃腮,两颊粉红,鬓发微乱,一缕青丝没规矩地垂在耳畔,手里帕子拧成一股,来不及展开遮住面容,慌忙略略屈膝:“大……”
那“伯”字尚未出口,就被唐健挥手止住,阴阴令道:“让开。”
林云暖只得敛眉低首退避在旁,唐健引着几位宾客从她侧旁而过,其中一人回过头来,正是书房外巧遇那位青年男子,但见他若有所思,眸光落在她手上,林云暖只觉那目光直烈而复杂,登时有如针刺,惹得她连忙抬手查看,见并无异状,方放下心来。晚霞迎上:“奶奶,适才大伯瞧着十分生气……”
林云暖头疼道:“管他呢,这处通往内院,本就不应引男客前来,我又不曾预知他的心思,倒要怪我不成?”
至宴罢,马马虎虎送客而去,林云暖再不能坚持,匆匆与孟氏回告一声,便直奔回挽香苑去。她不善酒,每每最怕就是这种场合,往常有孟氏、高氏顶着,自己还能逃过,何曾如今日般饮这许多?腹中翻腾不定,欲呕又呕不出,灌了七八碗浓茶下去,依旧昏昏沉沉。晚霞早早铺床,劝她:“奶奶何不早些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身侧挤来一具滚热的躯体,熟悉的男声轻轻唤着她的小名,“暖儿,暖儿。”一声一声,缠绵悱恻。
她亦滚烫如火,酒意早击昏了头脑,什么事都想不出,眼睛沉得睁不开,想翻个身的力气都没。
晨起,林云暖拥被对着一床凌乱发呆。
为什么是这样?她怎么能这样?分明下定心思要走,为何又与唐逸那厮这般?
前头所有的行为岂不都变成了变相的撒娇闹事?书房里他将银票撕碎丢在她脸上,对她极尽侮辱之能事,他怎能转眼就趁她酒醉,毫无廉耻的爬到她床上来?
却不容林云暖再想下去,晚霞惴惴进来,低声道:“二小姐撞了柱子。”
林云暖惊呼:“怎会如此?人现在如何?”
“头上碗大块乌青,好在表小姐在旁拉了一把。”
“我去看看。”林云暖匆忙下床。
晚霞犹豫道:“奶奶别急去,这事……不如躲一躲。”见林云暖疑惑望她,抿唇道:“今儿一早二小姐昨儿戴的一只耳坠子被人送回府来,约莫是,二小姐做下了丑事……”
那个规行矩步、怯懦胆小的唐娟会与外男私相授受,信物还被无情返送回来
屋屋内二人正犹豫着,高氏人已来到院前,林云暖匆忙梳洗出来,高氏在屋内坐立不安,一把扯住她:“快些,听说郎中已来瞧过,那屋里头哭声一片,若是不好了,你我身为嫂子,却是最迟来,未免说不过去。”
林云暖此时同样心乱如麻,一方面不想理会唐家诸事,一方面却在感情上面犹对这一家人有所牵挂,她和唐逸感情出现问题,却与唐娟毫无干系,于情于理都应该过去关心一下,何况,那是一条人命!
用最快的速度梳好头发,只用一根镀银簪子别住,与高氏把臂行到上房,远远听见一片哭声,二人对视一眼,表情均有些沉重。
唐娟人躺在唐老太太屋后的暖阁里头,被重重幔帐遮住,瞧不真切。老太太倚在炕上,满面泪痕,孟氏垂头肃目立在下头,地上跪了一排小丫头。林云暖甫一走入,就有一只烛台“咣”地落地,几乎砸在她脚背上。
二人大气儿都不敢出,规规矩矩远远行了礼。胡太太也在,无精打采地坐在炕对面,身侧站着哭红了眼的胡若雪。
孟氏朝二人打了个眼色,示意不要进来,吩咐身侧侍婢翠柳过来递话,声音细如蚊龋骸按竽棠趟担咸诵模饣仄貌磺幔质鹿睾姨托悖缓锰嗳嗽诔。惹肓轿荒棠袒厝ィ咸礁聪吕丛倮础!
话一出口高氏便已不悦,走出帘外,高氏便低声抱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好心过来瞧小姑子,却被当成外人撵了出来?只有她孟娴雅是唐家媳妇儿,我们都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