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不愿趟这趟浑水,孟氏又怎好意思当真进去监督林云暖收拾东西?二人不大自在地候在门前,很快,林云暖从里头走出来,身后跟着侍婢四人,抬了两口箱子,林云暖手上两本誊抄的册子,递给她们,并命人开箱。
“皮毛料子、首饰头面均是我的嫁妆,昨日已当了一半,如今只余这些,家具摆设,大件的我便不拿了,若是嫂子们和娘瞧着膈应,叫人送回给筠泽林家便是,我先谢过了。至于四爷的私物,唐家置备的物件,尽在屋子里头,每回接了物都曾仔细记册,嫂子们自己对吧。”
这事本就不关高氏什么事,她何尝愿做这恶人,当即道:“四弟妹,你这回未免太冲动了,四弟正出事的当口,你搬离唐府,叫人怎么说你?”
林云暖冲她一笑:“三嫂好意我领了,为人问心无愧对得起天地良心,还怕旁人污蔑不成?嫂子们可还要一件件点算?若要点算,我先行上车,叫侍婢们等嫂子们点数完慢慢跟来吧。”
林云暖拂袖便去,惹得孟氏和高氏面面相觑,高氏低声道:“从前真瞧不出,她竟是个这样烈性的人。如今宁可落人口实,也不肯稍稍屈就,这……究竟是她变得太快,还是我从没了解过她?”
孟氏面色阴郁,近来频频被林氏添堵,心里早攒了许多愤懑。
“咬人的狗不叫。这些年不声不响的,倒叫人小瞧了她。瞧她收拾箱笼如此之快,哪是一时意气收拾下的,倒像是早有准备,早有心要离了这个家。果真应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高氏略一思索,林云暖收拾东西的速度的确太快了些,不由咋舌:“这……林氏真是这样的人?可未必见得,四弟就不会翻身,伤人的官司,给了钱就了了,至于断了自己退路?”
孟氏冷哼一声,手里扬着册子往上房回话:“这人如此机灵,等四弟回来,自然还有法子笼着四弟,叫四弟去接她回来!”
高氏唏嘘不已,如何不敢相信。
却说林云暖出了唐家大门,那只一直紧攥在袖子里的手才松开,一看,满手是汗。
多怕再生波折,走不出那道门。
林三太太的车候在外头,见她身后跟着两大只箱子,很是吃了一惊。
方才她也是一时被气昏了头,如今撺掇了林云暖出来,反而暗暗自责,怕因自己连累了她,叫她将来婚姻生活越发艰难,哪想到这孩子这么实在?
“云丫头,你这是……?”
“婶子说得对,这人家太过分了,完全不把我们林家放在眼里,我随婶子先去住一晚,明儿再同婶子一道回筠泽。”见林三太太被她惊得目瞪口呆,林云暖连忙又打圆场,笑嘻嘻道:“唐逸不求我,我便不回来。今儿闹成这样,我要不躲几天,还不被老太太骂死?”
林三太太隐隐头痛:“那你也不能……搬家似的……”瞧瞧,光是衣服首饰就这么两大口箱子,像是躲几天的模样?怕是在外住上小半年也够了吧?
林云暖笑道:“平素惯用的物件都没拿呢,茶杯碗碟,炭盆香炉,床褥锦被,帘帐窗纱……”
听她细细数起来,林三太太更是头疼,“好了好了,你别念了,才被你那婆婆气得我胸闷气短,你再吓唬我,怕我就此晕了。”
原是上门帮忙的,这下倒好,竟惹了大乱子出来,回去筠泽,林太太还不跟她拼命?
林云暖坐在香芜巷林宅东院窗下,此刻托着腮,心情十分畅快地瞧那外头的月。这些日子淋淋漓漓的雨总是不断,下午还十分大的雨,这会子晴得格外好,连窗外丛丛桂树也香得格外沁人。
晚霞走进来:“奶奶,三太太身边的喜鹊过来,说三太太找您说话。”
林云暖想了想,林三太太准是怕回筠泽不好交代,又要劝她回唐家。回手将身边烛灯吹灭,道:“跟三婶说,我睡下了。”
晚霞出去了,转眼又提了灯进来,朝她摊了摊手:“奶奶,三太太来了。”
林云暖只得请三婶进来坐,林三太太道:“你也不必怕,事已至此,虽说今儿咱俩冲动了些,到底错在唐家那头。不过有句话我总得问问你,你跟那个姓木的,当真没什么事吧?”
林云暖哑然失笑:“婶子,你也觉得我是那样的人?”
林三太太叹了口气,“我自然知道你不是,那会子在外头听见他们编排你,我这心里就气得不行,在那儿筹谋了好久,想着怎么替你出口恶气。现在也得实话与你交代,其实那周三小子只是皮肉外伤,血是流了不少,好在身子厚实,肥肉甚多,倒也不妨事的,我去周家那会儿,那小子还打发人去周太太屋里要求请戏班子来解闷,给周太太气得不轻,狠狠给骂了顿,见瞒我不住,这才跟我说了实情。周家固然与我有些交情,可跟你谁里谁外我分不清?我自是一心帮着你帮着唐家,想在中间帮忙,把这事情了了。”
林云暖大为感动,从前只觉林家闷得她喘不过气,礼教规矩快要将她逼疯,不想到了关键时刻,却还是这群曾经让她觉得有些厌恶的家人帮她最多,不管是从来不曾对她有过笑脸的林太太,还是尖酸刻薄的林三太太,抑或那个让家族蒙羞、几乎被排挤出族外的林熠哲。
“所以三婶当时说周三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了,是吓唬他们的?”
“是这样。不过五万两的确是周家提的,周夫人的意思,能多拿些赔偿固然好,若唐家实在不肯给,兴许也是可以商量的。你娘这些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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