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闭馆, 年后就搬, 将来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能帮上的我定然不推辞。”
钱氏进来, 就听见这半截话,蹙眉站在那, 无言瞧着林云暖。
林云暖挥退众人,将钱氏手挽住,移步到桌前。
能让钱氏露出这样心疼又纠结的表情, 还能是为什么。
“二嫂听说了?”
“流言……是真的?”钱氏进来之前,还抱有幻想, 希望林云暖能当面告诉她,一切只是误会。
“嗯。”林云暖耳根浮起淡淡的红晕, 硬着头皮道, “二哥他,是不是很生气?”
钱氏捏住她手,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你这孩子……”
“二嫂, 我已经不小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那你也不能, 如此的不顾名声!你本就是和离的妇人,这两年总不肯回去成亲,家里已经怨声载道,如今你这般不爱惜自己,被筠泽那边知晓,你说你爹娘恼不恼?好好的正妻不做, 给人家当……当……那个!”
外面话传的太难听,钱氏都不忍心在她面前说。
林云暖面容平静:“当情妇吗?那嫂嫂你呢,也觉得是我不自爱,抹黑了林家的名声?”
钱氏当然不忍这样说,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如何能睁眼说瞎话?
林云暖叹了声,她的心思,该从何说起,难道告诉二嫂,自己其实也并没打算与木奕珩长久下去,不过贪一时温暖,得过且过?别说古人,便是她那个时代的人,对此种不负责任的态度,也是不齿的吧?
可她偏偏,就择了这条路。
就当,任性一回。
上辈子和这辈子,她都太守规矩,太瞻前顾后,也太容易相信爱,付出感情。
她和木奕珩之间,就是单纯的,你情我愿,不需负责,不需埋怨,甚至不必报任何希望。她觉得轻松,挺好。
钱氏看她的表情就几乎能猜出她在此事上是不会听劝的了。
“七妹,他年纪轻,门第高,如今贪新鲜,轻许了山盟海誓,等来日,你再长几岁,说难听些,走出去别人瞧你们,可还像一对……?不提他将来娶了妻房,容不容得下你……”
林云暖想象自己再长几岁,面容衰老的模样,那时的木奕珩,正当芳华,两人走在一起,旁人指指点点,会猜测他们是姐弟,还是母子?
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悲凉又好笑。
她什么时候,盼着能一起走到那时候了?明日事,明日再去烦忧好了。
钱氏几乎要被她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坏了。
“云暖,你执着如此,将来若是受伤……”
林云暖缓缓摇头:“嫂子,我知道你们疼我,可我,终要过自己的生活。名分不是他不肯给,是我不肯要。嫂子,你别为我难过,如今,我比什么时候都过得舒坦,不在乎将来以后,不理会名声眼光,真的,太轻松了……”
木家那边,木奕珩被木大老爷罚跪祠堂,正接受兄长们的轮番轰炸。
“一个长你许多的寡妇,不洁不贞,你倒不嫌,成心气死爹是不是?”
“别忘了这两年你吃的那些苦!好容易熬出点名堂,走了正路,难道就过不得妇人一关,非落个不干不净的污名?”
“痛快和那寡妇断了,莫要惹得家里所有人陪着你被人戳脊梁。”
兄长们说一句,木奕珩就应一声,认错态度良好,认错姿势端正。
等众人一走,木奕珩一骨碌爬起身来,在门前吹哨子唤来张勇,笑嘻嘻道:“佳人有约,你先替我顶一顶,若有人来,说我茅房去了!”
张勇拿这祖宗能有何办法,眼睁睁瞧他翻墙越院,猴子一般蹿不见了。
林云暖前几天心里那点烦闷早散了,木奕珩这人嘴甜皮厚,最善死缠烂打,放得下身段软语温言、伏低做小,又插科打诨耍无赖,在他面前绷也绷不住。
此刻穿一套时兴的浅桃色裙子,外罩兔毛滚边银白如意纹披风,手边一杯香茶,还冒着热气,浓郁的茶香味,泛在鼻尖,带给人安心的满足感。
她在看账本。
从前最是浪漫天真的一个人,整天幻想着各种风花雪月,被岁月磋磨成一个整日与账册银钱为伍的俗妇,可是,很安心。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安全感,是旁人带不来的。
握着茶杯的手,被人轻轻攥住了。
她低笑一声,侧过身子自然地靠在身后男人的胸前。“来了?”
木奕珩就着她的手喝了口茶,一路迎风奔来,喉咙都干涩了。说话的声音就越发低沉沙哑。
“嗯,挂念你……”
不提祠堂罚跪之事,不想她担心。
“去了你房间,一路摸到这里来,撞上你身边那个大眼睛的小丫头,见到我像见了鬼似的,还不习惯。”说的是悦欢。
他哑声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有吃的吗?”
罚跪祠堂,自然省了三餐,此时难免饥肠辘辘。
林云暖瞧瞧更漏:“这都亥时了,厨下都睡了,并不曾想你会来,没准备什么。”
木奕珩挑了挑眉:“你这妇人可够绝情呢,换做别人,不是要每晚治下酒菜候着夫郎的么?”
转念想到,近来二人虽走得极近,可她平素该做什么还做什么,除在房里备了他的衣裳鞋袜,全没被他打乱生活。她吃自己的饭,睡自己的觉,他来,便随他来。去,也随他去。便是他公务在身,几日不来,也不见她有半句怨言或疑问,依旧固守她自己的生活状态。
这让木奕珩对她的态度有些不确定。
如今确是不会对他恶言相向了,可若追究她到底对他有无感情,——他甚至不敢想,真相是怎样。
林云暖道:“或者,我叫人拿果子给你?筠泽派人送来的橘子,还有半筐……”
木奕珩站起身,把她也拽起来:“走,外头吃去。”
两人从角门出去,一路沿着长街往城中心去。
远远瞥见对面形色匆忙的男人,身后跟着药童,提着陈旧的药箱,只一眼,就认出是许久未曾见面的沈世京。
木奕珩面无表情地瞧林云暖与他施礼问候。沈世京似有些意外,颇尴尬地回礼,抬眼瞧清楚她身边的男人是木奕珩时,脸色明显一变。
木奕珩笑着道:“沈三叔夜半也要出诊么?”
沈世京未及答话,听他又道:“我与云暖正要去街市上吃甜汤去,沈三叔用过饭不曾,何不同去?”
沈世京听出这话里浓浓的显摆和酸意。他客气地推辞一番,两厢别过,转过巷口,回头去看那二人。
木奕珩毫不避忌地牵着林云暖的手,不时贴近、凑在一处说话。
他敬之爱之愿意许以妻位的女人,永远不会属于他了……可笑两年前,他自称为她的“未婚夫”去木家威胁木大老爷,要求人家管好儿郎。
他真是,太可笑了。
林云暖和木奕珩各自捧了一碗浓稠的红豆沙,豆子磨成细细的粉,加一点糖,煮得咕嘟咕嘟作响。又在其他摊上要了一小碟酱肉,腌黄瓜,一并摆在陈旧的小桌上,坐在街边灯光昏暗的小摊上面,吃得心满意足。
林云暖掏出帕子擦嘴,木奕珩突然俯身过来,在她唇上一吮,笑嘻嘻道:“嗯,已经干净了。”
林云暖伸手,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羞涩朝摊上的老妪看去,见对方正对自己温笑,显然是瞧见了。
恨不能钻到地缝中去,太丢人了。
老妪笑着过来收碗碟,忍不住道:“夫人好样貌,夫郎又俊俏,将来生了娃儿,必是更好看了,真真是有福气。”
木奕珩眸子一弯,厚颜受了这句赞,“阿嬷说得是,这是粥钱,不必找了,谢您吉言。”
两人沿着河提漫无目的的走,木奕珩想到适才老妪所言,就笑出声来。将林云暖扯到自己身边,低声道:“将来,你会不会为我生个孩子?”
林云暖眸子垂下,缓缓摇头。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
木奕珩并不否认,眼下确实很好。
……
每一次在一起,都是淋漓尽致销魂蚀骨的畅快。木奕珩是极好的情人,事后不吝耐心温哄,替她用热水细细地擦拭。
林云暖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些。睁开清明的眼,从身侧睡熟的人怀里轻轻挣出来,赤足走到门前。
木奕珩侧过头,看到她在稍间小几前喝药。
朝霞明显是早得了吩咐,送热水进来时就顺便温了这药。只是,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服用,又是为什么要背着他喝?
林云暖重新梳洗过,躺回帐中。
不一会儿,木奕珩起身,依旧从窗口离去。
帐中的妇人只是翻了个身,睡得正好。
最近的药铺就是杏朴。木奕珩未曾犹豫,直接跃进院中,敲了沈世京的门。
沈世京的震惊愤怒不必提了,在一一辨认完木奕珩带来的药渣后,面上露出挣扎复杂的神色。
“这是避子汤。”沈世京肯定地道。
木奕珩心里的猜测被证实,并不十分意外,舌根却莫名有些发涩。
沈世京道:“她从前应是失过胎,又不曾将养好,身子亏空得厉害。”他是医者,这些事不必林云暖亲自提及,他只要望闻问切便能得出结论,可在木奕珩听来,这话大有深意,像是,妇人连这种私密话都曾对他说过。
“我这两年替她调养,已大有进益,你单瞧她面色,便比从前红润不少。”沈世京说这话时,眸中闪过一抹苦涩。到头来,他一心怜惜的女人,被别的男人肆意践踏伤害。
“她服用这方子,是最管用的一种避子药,分量重,对身子伤害也最大。”沈世京看向木奕珩,语气沉痛,“长此以往地服用下去……”
木奕珩瞳孔微缩:“会如何?”
“你说呢?”沈世京责备地看来,“伤及根本,如何成孕?”
“你是说,这药,会让她以后无法生养?”
“她服用多久了?”
“我……”木奕珩确实不知,可如今回想,从十月后他回来,几乎只要有空,就要摸去她那里胡闹一番,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那到现在,岂不已用了月余?
如果说一开始他是不确定林云暖待他的心思,此刻,却再没什么不明白了。
她,是真的从没想过会和他有将来。
纵然他也并不是一个会作长远打算的人,得知自己唯一的女人根本从没对他寄予希望,这种感觉也是十分不好受的。
……
已有人家早早地挂了喜庆的红灯笼,木家却是萧索的。
二房四小姐木雪痕,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难得打起精神来,张口就问:“九哥可在?”
这份心思越发藏不住,让木二夫人心惊。
她抹着眼泪哀求:“好闺女,你别这样,娘陪着你,你九哥大男人家家的,怎好总在内院耽着……”
木雪痕只是摇头:“娘啊……”
眼泪滴到枕上,瞧得木二夫人心都碎了。
“最后的光景,我多想,他一直陪着我……”
木二夫人别过头,心里恨极。若不是木奕珩失踪了两年,女儿何至病情加重?
若不是木大老爷执意认养木奕珩,又何至女儿有口难言,把心思深深埋住?
名义上的兄妹,如何能乱了身份?
转头,木二夫人与木二老爷大吵了一架。
巧儿依稀听得木二夫人疯狂的哭喊,“难道就眼睁睁瞧着女儿死不瞑目?她心里有老九,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喜欢,你是眼瞎了么,你瞧不出来?”
“木奕珩又是什么好东西了?外头的什么寡妇都能勾得他不要脸面,你们木家真在乎颜面,早该打断那畜生的腿,弄死了那个不干不净的女人!”
“索性都是没脸,为何不能把他的身份昭告天下?人人都疑他是你大哥的私生子,与雪痕成亲当然就是笑话。可他分明不是!他亲爹……”
第二天,人人瞧见木二夫人被打得红肿半边的脸。
这一场闹剧,延伸到木老夫人的松鹤园。
“娘,您偏疼老九,我们都明白,他毕竟是,他娘唯一的骨血,您心里唯一的念想了。可雪痕是您的嫡亲孙女啊!都是为娘的人,您疼爱二妹妹的心思,和我疼爱雪痕的心思,是一样的啊!为何不能成全他们?雪痕胎里就弱,用药吊了十七年的命,已经受了太多的苦,我只求她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得偿心愿,让她多年来那份见不得人的心思,光明正大的摊开在世人面前,不行么娘?就当媳妇求您了!”
“她能有多长的光景了?她一去,年余奕珩就可续弦,他这样年轻,难道就耽不得一年么?”
门外,传来木大夫人清冷的声音。
“二弟妹,我看你是糊涂了!”
“奕珩已经认祖归宗,不管他亲爹亲娘是何身份,他都永永远远,只能是木家九爷,是我和老爷膝下最疼爱的儿子!雪痕病得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为了小女儿家一点可笑的心意,难道抛却整个木府的尊严脸面?你夫君在外还要不要做人,你大伯、叔叔、子侄们的前途都不要了,都给你们母女俩,变成人人戳脊梁骨的笑柄?”
“你女儿的脸面呢?本可洁来洁去,做个一生清白干净的女子,你却非要让她在最后的日子,白白担下与兄长乱\\伦的污名?你确定你是为她好?你确定你是真的疼她?”
木二夫人被堵得说不出话。
是的,是的。她已经糊涂了,疯了。
任何一个为人母亲的,纵知是不对的,可看着亲生骨肉如此凄苦,怎能不动容,怎能狠得下心肠?
便是错了,至少,女儿去得无憾。便是错了,任千万人来骂她责她,只要女儿心里欢喜,又有什么不可以?
木大夫人从来温和端持,从未与妯娌有过半句龃龉。可丈夫和儿子们的颜面,到底重于一个濒死的女孩子的痴想。木大夫人蹲下身子,手臂用力,强将委顿于地的二夫人拉起。
“你这边想得如此简单,可有问过,奕珩可愿?”
木二夫人睁大了眼睛。她没想过木奕珩,没想过他会有什么想法。
在她心目中,这个养子最多算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因对他娘的怜惜,众人格外纵容他,小小年纪,手上产业比府中各房老爷还多,恣意横行,无论闯出什么祸来,都有许多人替他兜着。自小便生一副花花心肠,府中侍婢无不被他逗弄过,十三岁起就偷偷饮酒,打架闹事更是家常便饭。
这样一个下流胚子,不守妇道的妇人生下来没名没分的贱种,若非雪痕一心系于他,她怎肯将女儿嫁他?
不过当他是味药,缓和女儿垂死的痛楚,他的意愿,有何要紧?
难不成他知道了自己身份以后,还能继续得意狂妄,敢拒了这提议不成?
木二夫人露出不屑之色,木大夫人一看就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这些年来纵着木奕珩任性胡闹的人,除木老夫人和木大老爷外,其余人,多半都是木二夫人这种,一边瞧热闹,一边乐于摆出和善面孔,一边满心不屑,其实对木奕珩此人嗤之以鼻的吧?
木老夫人久久未曾开言。孙女她固然是疼爱的,可老九,却是她内心不可触碰的底线。为了老九,她已经和恩爱一辈子的丈夫闹翻,两人剑拔弩张,相互痛恨,已经十年没有说过半句话。如今有人试图揭开老九的身份,她不敢想,会怎样。
老九能接受吗?
他能受得了么?
他会不会恨上所有人,包括她这个无限溺爱疼宠他的祖母?
他会不会一气之下再次出走,永远都不回来?
她只想好好守着老九,即使,要付出另一些,会让她悔恨痛苦的代价。
于是,木老夫人用浑浊的声音喝道:“都给我住口!”
侍婢匆匆地闯了进来,来不及等候通传,来不及行礼,来不及掩饰声音里的慌乱和悲切。
“二夫人!四小姐……四小姐呕血了,好多好多的血……”
……
木奕珩被唤来木雪痕的院子,在外就听见一片压抑的哭声。
小丫头们立在廊下,都红着眼,木奕珩回来不久,家里知道他和木雪痕情分极深,一直瞒着他没说实情,这会儿见众人如此哀恸,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几步蹿到里面,隔着帘子道:“四妹,你怎样?”
木二夫人握着女儿的手,听见这声音,浑身震了震。眸中的恨意,已汹涌成汪洋。木雪痕不知从哪里升起一股力量,在母亲手背上,推了一下。
木二夫人不动,她便又推了一下。泪珠子淌了满脸,眼中透出哀求之意。
木二夫人心中巨痛,知道也许这是女儿最后和心上人说话的机会了,眸子几番欲泪,生生忍住,强打起精神挤出一抹笑容,道:
“奕珩进来瞧一瞧你妹妹,我、去端个药来。”
木二夫人出去,打手势把屋里的巧儿,小环都带了出来。隔着门板,听见女儿虚弱中带着欣喜的声音:“九哥,你来啦!”
木奕珩有些心酸,上前蹲身在床下,“好四妹,你快些好起来,九哥带你出去玩儿。”
木雪痕摇头,哀戚道:“我怕是,不能了。我有件事,想告诉九哥知道。我怕我以后,就没机会了……”
木奕珩板起面容,刮她鼻子,笑道:“胡说什么呢?不就是呕了几口血吗?你知不知道,这两年,九哥流的血都有一桶了,这不活蹦乱跳,还生龙活虎的?你是我妹子,自然与我肖似,我说没事,一定会没事的。”
说这话时,声音轻柔得像羽毛,轻轻熨平了木雪痕心里汹涌的波澜。
她扯开唇角,笑了笑,“九哥说的,我自然信,可我……还是想说……”
“嗯,九哥听着……”
他如此温柔,刀刻般俊美的面容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木雪痕努力地伸出手去,想抚一抚她恋慕这么多年的脸庞,手腕被木奕珩握住,把她手塞回被中,“四妹,你不能着凉……”
木雪痕心酸的泪落成雨,她哑着嗓子哀求,鼓起最大的勇气:“九哥你……能不能,亲一亲……我?”
这话说得低哑至极,是拼却尊严不要,向暗恋多年的意中人说出最难堪也最单纯的心愿。
木奕珩以为自己听错了,眸子一怔,面容接着闪过一抹挣扎。
眼前这人,是他最疼的幼妹,这要求算什么呢?他这辈子,占姑娘的便宜还少了?
嘴唇却迟迟不落,挣扎地想道,这算什么?
他艰难开口:“雪痕……你是我妹妹……”
木雪痕眸子已被水雾迷蒙得瞧不清他面容,她轻轻挣扎,撑起半边身子,伤心地嘶声道:“我不要你做我哥哥……九哥……你不是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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