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话、争论、咒骂、撕打等方式都轮番用过, 且发现并无任何用处后, 林云暖开始消极以待。
木奕珩手里捧只瓷碗,里面盛着冒香气儿的碧粳粥,在林云暖面前晃了两晃, 扬眉笑道:“真不吃?”
林云暖表情木然,不言不语, 下唇的伤处才好些,这会子又干裂出几道口子。
木奕珩点点头:“行。那我自己吃。”
当着她面儿,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尽数用完了。接着又拿起一碟蝴蝶酥在她眼前晃, “这个也是不吃的了?”
林云暖不答,木奕珩端着那酥伸手到窗外:“来, 你们嫂子赏你们吃的!”
外头护拥的亲兵笑嘻嘻接了碟子过去,大声道:“谢嫂子!”
香甜的糕点眼睁睁被送了给人, 林云暖捂着干瘪的肚子, 索性闭目养神。
她靠在软垫上,身上穿件男式大褂,——出来匆忙, 只穿着屋里穿的半旧夹袄就给他强行扛走, 此时这件男式褂子还是他昨晚硬给她穿上的。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木奕珩收了笑容,他眉眼沉沉地打量她。
醒酒后她显然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话了。——没关系,他记得就好。
人生还长,他有的是时间等她习惯与他在一起。
一家人,就该在一起。不管是豪宅还是茅屋, 他不介意,只要她在就好。
不论要花多少时间,多少力气,他都愿尽力一试。
乘车自然不比骑行更快,为不耽搁公事,木奕珩遣了下属和大部队先行回营,自己带着数十人拥着两辆马车慢慢朝南去。
每日里前头车上都有些精彩,亲兵们早就见怪不怪。
林云暖能熬得几顿饭不吃,却熬不得其他的生理反应。她想下车,抬眼瞥一眼木奕珩,横声横气地朝外道:“停车!”
木奕珩面无表情地瞧一本兵书,嘴角微微勾起,很快又抹去行迹。
那车夫对林云暖的命令充耳不闻,马车辘轳向前,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
林云暖窘得红了脸。
她敲敲车壁,瞥木奕珩一眼。
木奕珩头都不抬,埋头在书卷里面,从玩物丧志的纨绔子弟突然变成了求知若渴的读书人。
林云暖“哼”了一声,掀开车帘,想试试自己跳车几率有多大。片刻,她又将帘子撂下了,不自在地搓着手,暗暗生木奕珩的气。
木奕珩大发慈悲地开口了:“怎么了?想吃饭了?”
林云暖没好气瞪他一眼:“你叫他们停车!”
“那你跑了怎么办?”
“我……我怎么跑,我孩子都在你手里。”
“那,你求我?”
“木奕珩你!”
“不求你就忍着吧!”
林云暖挥手捶向车板,被他气得跳脚。
木奕珩又埋头瞧书去了。
林云暖咬了咬嘴唇:“木……木奕珩……”
“叫谁呢?”他头也不抬,声音冷冰冰的。
“奕珩……”
“嗯,什么事?”
“停车,我……别闹了,成不成?快停车!”
“不成,非要闹。”
“……”
林云暖觉得自己就快不行了。她脸通红,眼泪都快下来了。
木奕珩当然舍不得真把她气坏了,笑嘻嘻地把书一丢,“罢了,你不想求也行,你答应我一件事儿。”
“……”林云暖不语,熊熊怒火快从她眼底喷射而出。她当然知道木奕珩是在故意整她,他想让她服软,不惜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木奕珩见她这幅表情,摊了摊手,“不愿意?那算了。”
他撩起车帘,指着外头道:“你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雨刚停没两天道又难走,到了下个镇上才能停车修整,你若是有骨气,姑且忍到那时。”
林云暖望着窗外绿油油没尽头的林道,心酸得想哭。
她是嫁了个什么坏胚子,非要瞧她这样丢脸。
她抿了抿嘴唇,硬着头皮道:“你……你叫他停下吧。”
木奕珩挑了挑眉:“哟,这么低声下气,不像你啊!行,我这就大发善心,准了!别忘了你欠我一个条件!”
林云暖哪里还顾得上他提什么条件。色胚能有什么条件?用脚指头想也知道。
她微不可见地略一点头,木奕珩就伸手敲了敲车板,低声道:“停车!”那赶车人和马儿似乎训练有素,应声就停了下来。
林云暖涨红了脸火速从车上扑下来,后头木奕珩笑得前仰后合,嚣张的不得了。
林云暖从树林出来时,就见道边孤零零停着自己所乘那辆马车。其他的护拥官兵以及婆子和悦欢带着孩子们乘坐的马车不见踪影。
她心跳如鼓,心想不知木奕珩憋着什么坏招等着她呢。行车两天她都没能沐浴更衣,又是和他闹,又是带孩子,身上出了好些汗,恐怕……不那么美好。
磨磨蹭蹭靠近马车,犹豫又犹豫才掀了帘子。
木奕珩仰面躺在车里,胳膊枕在脑后,见她过来,朝她招手,“过来!”
林云暖咬牙蹬车,坐在那儿等着他说话。
木奕珩奇怪地瞥她一眼,“干什么?过来啊,自觉点行不行?”
林云暖耳尖都红了。虽然前几天和他……可到底是久别重逢,陌生感还在,且这地方狭小又在户外,她毕竟是个脸皮薄的女人……
不知做了多少心理建设,她才上前,手摸上他腰间,声如蚊呐道:“我……我……手……行不行?”
木奕珩腾地跳了起来,坐在那大惊小怪地道:“你想干什么?你解我腰带作甚?”
林云暖被他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愣愣地瞧着他。
“你这婆娘心里都想些什么龌龊东西?我告诉你,小爷这是在办差途中,你休想拿美□□惑小爷,小爷不吃这套!”
林云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红透的脸蓦地就黑沉下去。
木奕珩翻身趴在座上,“来,你刚才答应的,小爷乏得紧,前几天差点被小妖精掏空了,给爷松松筋骨,捏肩捶背。”
见林云暖迟疑不动,他挑眉转过脸来:“我可警告你啊,小爷不近女色,你可别生非分之想!”
“……”
…………
到了镇上,这才有了高床软枕可睡。赶两天的车,骨头都快散架了,林云暖和悦欢两个给孩子们洗了澡,喂得饱饱的,悦欢就和她问起来日打算。
“我瞧九爷是铁了心不会放的,我这外人冷眼瞧着,九爷没什么对不起奶奶,奶奶何必与他闹下去?这一年多您游玩也玩了,生意也做了,外面的世界也看了,带两个孩子不易,您就忍心永远不让孩子和他们父亲在一处么?”
林云暖叹了口气,她心里乱得很。
正说着话儿,木奕珩过来了。
悦欢很识相地抱着困得睁不开眼的钰哥儿去了隔壁房。
林云暖坐在床头,垂头捋着自己未干透的头发,不吭声。
木奕珩凑过来瞥一眼床里。
小闺女睡得香甜,小手还攥着林云暖的衣角。
木奕珩扬了扬下巴:“闺女取名了么?瞧你们就喊她姐儿?”
林云暖摇了摇头。为什么没给孩子取名,她也说不上来。一直不是叫她“宝贝儿”,就是随悦欢她们喊“姐儿”。
木奕珩微微一笑:“我早想好了。当初你怀钰哥儿,我就想着,若是男娃,就叫铁蛋。若是女娃,就叫小花。后来祖母给取了个‘钰’字,我心想也行,就由着他叫钰哥儿了。这回闺女的名儿就按我取的吧?”
林云暖黑了脸:“小花?”
木奕珩咧嘴笑了笑:“是呀,多好听!小花,花儿!瞧我闺女俊的,可不就像朵花儿似的?”
他似乎也是刚沐浴过,身上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凑过来的呼吸有点灼热,把她耳朵熏得微红。
她不自在地推开他,站起身来,走去桌边倒茶。
木奕珩在后跟过来,一手揽住她腰,一手按住她手背。
林云暖顿住动作,僵硬地任他搂着。
事实上她心头微酸。这拥抱她不是不喜欢的。
他的呼吸喷在她耳后,有一点痒,“吃饭了么?”
林云暖低低“嗯”了一声,想逃,被他两手箍住了,顺着腰身向上摸去。
身上某根弦似乎“铮”地一声就断了。
她心软了,身也软了。
木奕珩亲了亲她的颈子,瞧那雪白雪白的颈后染了淡淡的粉红霞光,这香软的身子沁着凉丝丝的茉莉花香,很淡很淡的,那香露已经透进她骨血里去似的。
“云暖,咱俩在一块不好吗?”
他这声音几乎是乞求了。
林云暖抿住嘴唇,怕自己心软说出没出息的话来。
木奕珩端住她下巴,让她仰起脸来,他垂头亲她的额头和脸颊,“让孩子没爹,你忍心吗?你看小花都不认我……”
“你介意我嘴欠爱戏人,以后我遇着女人就把嘴闭得严严实实的,再有烂桃花惹上门来,你尽管大嘴巴抽我。”
“我想你。”
“你想不想我?”
“家里分家了,京城里各种事儿,其实他们也顾不上我回不回宅子。我一个人在南疆,你瞧我一身伤,身边连个疼我的人都没有。”
“你先留下来,陪我在南疆住一段儿,大营二十里地有座小城,张勇的媳妇他们都住那儿。你去了也有照应。”
“你要是还觉着不自在,我跟朝廷请辞,你想去哪我陪你去哪儿。你若嫌我烦,我就给你赶车驾马跑腿打杂,我绝不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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