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在高府门口,雇了辆简单的马车,扬长而去。马车行至醉仙居门口,林西活蹦乱跳地跳下车,哪里还有半分病怏怏的模样?
是是非非,纠纠缠缠,恩恩怨怨,这样的高府无异于龙潭虎穴,能避一天,是一天吧!反正高府奴仆众多,少她一个又如何?
……
停灵至第三日,京中忽然戒严,禁卫军,御林军,京机卫戍严阵以待。
景德二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帝崩于福宁殿。
留遗诏令太子继位,军国大事,权取皇太后及高相处分。
嗣皇帝赵靖琪守灵。
十二月初九,新帝登基,国号明道。尊生母李氏为太后,迁居长门宫。
……
同日,崔荣轩一身素衣,神色疲倦,正打算往高府奔丧,临出门前,府中管事匆匆忙忙送来一封信。
崔荣轩见信后一个踉跄,跌落在地。老程惊了一跳,慌忙将其扶起,捡起信瞧,脸色陡然巨变。
“老爷,三老爷被朝庭的人看管住了,此生不得出莘国,这是为什么啊?”
崔荣轩凝神静思许久,眼眸一沉道:“三弟毕生的志向是踪迹遍布九州,是我害了三弟啊!”
“老爷?”老程闻言,顿时心下一沉。
“那日先帝请我入宫,无缘无故说起要三弟入朝为官,我心下虽疑,并未多思,以崔家祖训拒之。哪知出了宫,便得知魏国宫变,文睿博荣登大位。”
“老爷的意思是魏国宫变。先帝早已知晓。”
“不仅知晓,且知道此子曾拜三弟为师,故才以此来试探。”
老程吃惊:“难道先帝是怕三老爷与魏国勾结,谋取莘国江山?”
“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三弟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将相之才,若为君王所用,必是把利箭。既是利箭,不能为先帝所用。便要除去。除不去,困住他也是好的。”崔荣轩冷笑连连。
老程望他半晌,皱眉道:“新帝年幼,臣强主弱,确是大忌。只是我不明白。三老爷收文睿博为弟子,如此隐秘之事,只咱们崔家人知晓,皇上又如何得知?”
是啊,皇上又如何得知?
高则诚前脚进宫,次日皇帝就把他请了去,并连下两道赐婚圣旨,妹妹临终前那句话……
崔荣轩想到此处。一张脸早已变色,咬牙切齿道:“高则诚!”
……
夜,安静的深沉。
风。呼呼的刮着窗框。
小佛堂里,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夏姨娘闭目跪倒在薄团上,一手持佛珠,一手敲木鱼,嘴里念着佛经。
身后隐有脚步声传来。
夏姨娘未曾在意。只当是贴身侍女正阳,眼眸微微睁了睁。复又闭上。
半晌,似觉察到不对。木鱼声顿住,夏姨娘挺得直直的后背僵硬。
“柔儿!”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夏氏轻叹一声:“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
“夫人灵前离不开人,老爷不该来妾身这里!”
高则诚面色暗沉,目中哀色闪过:“我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夏氏淡笑道:“老爷说笑了,我一个吃斋念佛的人,只怕帮不上老爷什么忙。”
“此事,只有柔儿能帮。”
“说吧,何事?”夏氏娇柔的声音,像千年的古井,没有一丝波澜。
“先帝临终前,暗示我扶你为正室,以慰君心!”
“啪!”的一声,手中的佛珠应声而落。
以慰君心?
夏氏心下冷笑:“我一孤女,无父无母,无兄无姊,如何慰得君心?”
高则诚脸色变了变,轻声道:“正是因为如此,且只有一女傍身,才能慰君心。”
夏氏身子微颤,头稍稍低了低:“老爷,倘若我说不呢?”
“柔儿!”
高则诚脸色瞬间苍白,柔声一唤:“我们……都不年轻了!君命——不可违!”
夏氏只觉得浑身僵硬,身上没有一丝热气,声音依旧清洌:“老爷,我所求的只这一间陋室,一缕佛音,一方清净,难道老爷都不肯给予我吗?”
高则诚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痛楚难当:“她……已经走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
夏氏冷冷一笑,声音陡然拔高了半分:“伤害我的,从来不是她,是你——老爷!”
似有什么狠狠的敲在高则诚的胸口,他一个踉跄,身形晃了晃,似要栽下。忙伸手扶住墙,才算稳住。
夏氏听着身后凌乱的脚步,只觉得有一股撕心裂肺的痛,强忍道:“夫人刚逝,老爷需保重身体,万不可太过悲伤。”
高则诚只将身子靠在墙上,默不作声。
香炉里,轻烟袅袅,衬得一室静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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