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来。”
秦风跳上马车,马车便往回城的方向哒哒而去。柳玉茹坐在位置上,立刻道:“后来如何?”
“章怀礼大师收养了洛子商,是当做亲生儿子来养。”秦风将在泰州打听的结果说出来,慢慢道,“据说洛子商天生聪颖,是章怀礼的得意门生。他同章怀礼情同父子,章怀礼后来病重的时候,也一直是他在身边照顾。”
“他们感情一直很好,直到洛子商决定去扬州。章怀礼不同意,他们大吵了一架,吵架时候,章大师有个仆人在场,后来章大师死了,仆人在当日便失踪了。”
“可找到了?”
柳玉茹急问,秦风叹了口气:“我找到了。”
“那……”
“死了。”
这话让柳玉茹哽住,秦风有些无奈:“据说他是被人追杀,后来受伤太重,没能撑住,就去了。”
柳玉茹沉默不语,许久后,她终于道:“他不是当着洛子商的人的面死的?”
“不是。”
“也就是说,洛子商目前还不确定他死了?”
“对。”
“他叫什么?”
“齐铭。”
柳玉茹点点头,将这个齐铭细细打听了一番后,终于道:“我知道了。”
她心里盘算着,回到了顾府,她在顾府踱步走来走去,许久后,她终于道:“让人准备一下,我要去洛府。”
其实这件事已经准备了很久,很快柳玉茹就出了门,让人提前送了拜帖过去。
洛子商接到拜帖的时候,正在庭院里自己和自己对弈。
他看着柳玉茹写的拜帖,梅花小楷端端正正,一如那个人一样,端端正正。
洛子商看着拜帖,许久后,他轻轻一笑:“字倒也极是好看。”
说着,他将拜帖交给管家,让他收好后,同下人道:“领人过来吧。”
下人不敢多问,便将柳玉茹领到了庭院。
洛子商的庭院,修建的是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他出手阔绰,这宅子相比顾府,是大上了许多的。他坐在水榭之中,亲自收起自己的棋子。柳玉茹走到洛子商对面,恭敬行礼道:“洛大人。”
“柳老板。”
洛子商笑着回过头,抬手道:“请坐。”
柳玉茹坐到洛子商对面,洛子商亲自给她泡了茶,低声道:“柳老板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怎么着来我这里看看我的想法?”
“我来这里,洛大人应当是清楚的。”
洛子商听着柳玉茹的话,倒也不开口,举着茶抿了一口,接着道:“柳老板做事儿,总是令在下琢磨不透。您派了两批人出去,一批去了泰州,一批去了扬州,如今两拨人早上回来,柳老板下午就造访,到不知道是打算做什么?”
“洛大人,”柳玉茹转头看向外面的庭院,平和道,“您为什么要来东都呢?”
“在扬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来东都呢?”
“下棋吗?”洛子商虽然是询问,却已经提前抓子,仿佛是笃定柳玉茹一定会答应他。柳玉茹犹豫了片刻,终于伸出手,抓了棋子,放在了桌面上。
决定了黑白的执棋,洛子商先落子,淡道:“若我不来东都,我又该做什么呢?”
“在扬州已经走到能走的位置了,总该往上走一走。你们都来了,怎么我就来不得?”
“所以,”柳玉茹将白子落在棋盘上,“洛大人在扬州逼走了我们,如今又来东都找我们麻烦。”
“柳老板说笑了,”洛子商笑了笑,“在下并非找你们麻烦,在下不是随便生事的人。只是有些事情,大家立场不同,我非得如此不可。”
“洛大人想过自己母亲是怎样的人吗?”
柳玉茹出声,洛子商沉默不语,片刻后,他笑起来:“我母亲温氏,是个极好的人。”
温氏是洛家的少夫人,也是真正的洛子商的母亲。柳玉茹抬眼看了洛子商一样,平和道:“洛大人知道我的意思,这里是您的府邸,咱们也不必这么累。”
洛子商看着柳玉茹落子,许久后,他慢慢笑起来:“若柳小姐愿意叫在下一声洛公子,这话题,倒还是能聊的。”
柳玉茹皱了皱眉,洛子商慢慢道:“我年少时总想和,和个同龄人下棋聊天,倒也是极好的。你一口一声洛大人,同我谈着我的家事,我觉得有些难以开口。”
“我叫您洛公子,便能开口了?”
“倒的确是能。”
洛子商听了这话,抬头朝着柳玉茹笑了笑,随后低头落子道:“我是无根的人,所以我自个儿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出发,又从哪里去。你问我母亲是什么样,我只能猜想,她应当是个极好的人。”
洛子商声音平和,慢慢说着他对母亲的一切幻想。
周边没什么人,夏日午后带着蝉鸣,旁边风卷水中凉意而来,让人时而清醒,时而又有些恍惚于夏日炎炎之中。
柳玉茹听着他说话,两人没有争执和冲突,始终保持着礼貌平和,等到了最后,柳玉茹突然道:“洛大人想知道自己母亲是谁吗?”
洛子商下棋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抬起头来,看着柳玉茹。
许久后,他慢慢笑起来:“柳小姐要什么,不如直说。”
“九思这个案子,我想和洛大人,多少有一些关联。”柳玉茹平和道,“还望大人指一条明路。”
“柳小姐,”洛子商笑了,“拿着往事谈现在,未免有些天真。”
“若这是弑师杀母的往事呢?”柳玉茹开口,洛子商猛地缩紧了瞳孔,他抬起眼来,盯着对面的柳玉茹。
柳玉茹神色平淡:“洛大人还记得齐铭吗?”
洛子商没说话,他紧捏着棋子,看着对面的柳玉茹。
柳玉茹视若无睹,继续落子,平淡道:“您如今任太子太傅,我听说您和太子关系也很是不错,您要在朝廷经营您的路,而九思和叶大哥和你有家仇,您找他们开刀,我能理解。可是我就是想,一个弑师杀母的人,顶着洛家公子的名头招摇撞骗,又有多少人会信服?”
“如今扬州是王公子在管着,您在东都任职,扬州虽然都是你的人,但也不过是因为大家相信你在东都一定会有位置,他们跟着你,有一条好的出路。乱世枭雄是枭雄,可若是背了天下唾弃之名,那可就是狗熊了。你觉得你这名头出去,你手下那些人,当真没有异心?不说其他,你在扬州有两位谋士,都是章怀礼门下弟子,算是你的师侄。更别提举荐你的人、看重你洛家贵族出身的王公子这些人的想法了。”
洛子商听着柳玉茹说话,脸色微变,许久后,洛子商笑起来,眼里带了几分冷意:“柳小姐真是处处为我想到打算了,既然对我影响这么大,何不如就公开出来,让在下身败名裂就好?”
“洛大人,”柳玉茹声色平静,让人莫名安定下来,“无论您信与不信,”柳玉茹抬眼看他,神色郑重,“我和九思,并不想与洛大人为敌。我今日来,也不是找洛大人麻烦,只是想救我家夫君。我公布了这些,也救不回他,不是吗?”
“如今一千万两银子,陛下明摆着要让我夫君担这个责任,此事敞开来说,当初刘春之死,以陆永的性子,何来如此手笔?”
洛子商转动着手中的棋子,听着柳玉茹的话,柳玉茹看着洛子商,深吸一口气:“洛公子,”她放下棋子,直起上半身,认真道,“玉石俱焚,或是两相欢喜,洛公子您自己选。今日您给我指一条路,我夫君无事,我保证此事不会传出半分,我的消息渠道,也会全数送给你。若九思救不回来了,”柳玉茹盯着洛子商,“除非我死,不然我保证,今生今世,您永无宁日。”
听到这话,洛子商轻笑出声来,他抬眼看向柳玉茹,唇边带笑:“这话我听得多了,真让我思量的,柳小姐却还是头一个。”
“好吧,”他叹口气,“其实顾大人的死活,我也不在意,顾大人和陆大人,总归要去一个,于我来说就够了。柳小姐不愿意顾大人出事,那就找陆大人的麻烦吧,在下也不介意。”
说着,洛子商抬手,一个侍卫走过来,将纸笔交给洛子商,洛子商迅速写下一个名字:“找这个人,刘春虽然死了,这个人还活着。刘春之前怕自己有出事的一天,所有东西都交给了这个人。”
柳玉茹拿着纸条,看了上面的名字和地址,等字迹风干后,终于道:“多谢。”
说完,柳玉茹站起身来,行礼道:“话已说完,也不打扰了。”
“棋还没下完。”洛子商笑了笑,“柳小姐不下了?”
“洛大人自己下吧。”柳玉茹看了看天色,“天色已晚,妾身也要回去了。”
洛子商没说话,他抿了口茶,走出门时,他突然道:“我母亲是谁?”
柳玉茹顿住脚步,她背对着洛子商,慢慢开口:“当年的洛家大小姐,洛依水。”
洛子商露出错愕的表情,许久后,柳玉茹听见身后传来笑声。
“洛依水……”
他声音里带了低哑:“洛依水……”
“洛公子,”柳玉茹平静道,“世事无常,还有漫漫余生,容你忏悔。”
“忏悔?”洛子商嘲讽出声来,“顾夫人与其在这里同我说得这样义正言辞,倒不如去问问,最后玉玺在谁手里,看一看,到底谁该忏悔得多些。”
柳玉茹心中颤了颤,她收好纸条,淡道:“天色已晚,告辞。”
说完,柳玉茹便大步走了出去。等回了顾家,叶世安和沈明等了已久,见柳玉茹回来,忙道:“如何了?”
柳玉茹抬起眼,慢慢道:“你们可知,玉玺如今在何人手中?”
这话问懵了两人,沈明下意识道:“不是在陛下手中吗?就现在在圣旨上盖印那个对吧?”
柳玉茹看向叶世安:“陛下又是从何而来?”
叶世安皱了皱眉头,他似乎是想了一会儿后,终于道:“似是从梁王那里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