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话 似糖，甜到哀伤（2）

    打那之后，那小孩就糖一样地黏上了晏千钧与骆奇。

    因为他不会说话，也不知道他是哪个寨子的，但似乎总是离他们不远。白天的时候追着他们一起打闹摔跤，在沙里滚来滚去。太阳落山后到了各帐子的娘亲出来召唤跑疯了的孩子回家，那孩子就恋恋不舍地目送晏千钧与骆奇。第二天一早就又原地蹲着等着他们了。

    每天来，摊开手心总是有三颗糖球。

    骆奇嘴巴里含着糖，好奇问他。“你到底是打哪儿来的？没见我们寨子附近还有别的寨子啊。”

    “而且，你怎么总有糖啊，你爹是干嘛的？”

    那孩子扑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只是笑。他脸上的青肿早已消褪，虽然还是张稚嫩的娃娃脸，五官却生得精致俊气，尤其双眸顾盼生辉，像是什么都能看懂似的。人长得如此精灵可爱，只可惜是个哑巴。好在他虽哑却不聋，且极其聪明，听话一点就透，摔跤是晏千钧手把手教的，但很快他俩就谁也摔不过他了。

    “嗨～他又不会说话，你问也是白问。”晏千钧吃着糖，懒懒说。

    骆奇眼睛一转。换了个问法。“你能带我们回你住的地方看看吗？”

    那孩子想了想，一脸认真地点点头，起身向西小跑了几步，又回头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晏千钧与骆奇对视了一眼，就跟着那孩子走了。

    “那天，那孩子就带我们找到了秘湖。”晏千钧蹙眉沉声，对轩辕岚说道。

    “我们在沙漠里辨路，还是要依靠太阳和北斗星的位置，哑童却不用，他带着我们好像一直往西边走，但是走着走着，太阳就莫名其妙地到了身后。而秘湖就像荒沙里隐藏着的一个最大秘密，那一整片湖水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时候，我和骆奇都被这个秘密惊呆了。”

    “所以……神泪是哑童的家？”轩辕岚问。

    听到轩辕岚提到神泪这个名字，晏千钧脸颊肌肉不自觉地轻轻抽动了一下。

    “是的。”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那时候秘湖边上还有好大一片的胡杨林。你知道荒沙中生机罕见，见着这样一大片浓郁树林，人简直就能惊喜疯了。”

    七岁的晏千钧和骆奇一边啊啊啊啊啊啊地惊喜大叫着，一边张开双臂冲向树林与湖泊。先是一阵放纵疯跑，接着便除掉身上所有的衣服，直接跳进湖水里。那湖水清凉甘甜，映着蓝天白云，人荡在湖水中，觉得自己好像个神仙飘在天上。

    哑童笑眯眯地蹲在岸上看他们玩水。时逢秋，湖岸上的大片胡杨林叶子一片金灿灿的绚烂。

    待两人玩够了爬上岸，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秋风凉，刚才太过激动，下水都忘了冷。此刻两人抖抖索索地穿上衣服，还是冷得紧。骆奇抱着双臂颤声问。“你家在哪儿？带我们去烤烤火讨口热水行不？”

    哑童歪着头，小手指了一下胡杨林深处。

    两人毫无戒备地就跟着哑童一路继续往林子深处走去了。

    “千钧，这儿的湖水可真好，咱们要是也能住在这儿，应该就再也不用远牧了吧。”骆奇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地说。

    “是啊！”晏千钧由衷赞叹道。然而以沙?的族群个性，强者生存，这么好的风水宝地，既然已经有寨子长居在此，一定是个实力非常强劲的部落。

    树林越走越深，视野收窄，枝叶彼此攀缠，更加茂密起来。脚下落叶踩得吱吱作响，渐渐也就没有了明显的路，不知走了多久，深入一片林中空地——这空地约是十顶帐子见方，地下铺满了厚厚的落叶。光线丝丝缕缕地像雨丝从天顶坠下，抬头一看，只见粗壮的树枝树叶纠缠层叠，枝蔓交织竟像是搭起了一个金色的树叶穹顶。只有些许的光线透过树叶缝隙落进来，宛若细细金线般的璀璨。

    “这……难道就是你家？”晏千钧望着眼前的大树搭起的帐子，叹为观止。

    哑童乖巧地点了点头。他转身扑进了厚厚的落叶堆里。只见落叶堆中一个拱来拱去的小团影子，半晌，忽然冒起一个脑袋。哑童头顶一片金色树叶嘻嘻笑着，伸出小手来，掌心里又是三颗糖球。

    “叶子里有糖？”骆奇瞪大了双眼，忍不住也扑进落叶堆中一片摸索，冒出来的却是一张苦脸。“根本什么也没有嘛！”

    “进了别人家你怎么能乱翻呢。”晏千钧瞪他一眼。

    哑童却咯咯笑着摇摇头示意没关系，小手一伸递过糖来。

    骆奇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拿了颗糖球，挠了挠头。“对不起，你家实在是太赞了！我实在是没忍住。”说着他跪下把自己弄乱的树叶又铺了铺，但其实落叶铺地也没什么章法。

    “你爹娘呢？”晏千钧左右看了看又问道，“上次欺负你的那群大孩子也是住在这样的树帐吗？”

    哑童摇摇头。

    “这么好的地方，你是一个人住吗？”骆奇问。

    哑童又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巴。

    此时此刻，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哑童的嘴巴里冒出了一个字。“在。”

    “你说什么？！”听见他的声音，躺在松软落叶堆里正惬意的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翻身坐了起来。

    哑童口齿清晰地重复道——“在。”

    “你会说话？”晏千钧惊喜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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