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秋蝉抚摸着膝上的黑猫。
轩辕岚的心中,生起了些难以名状的情绪。
“秋蝉,你是相信神佛的是吗?”她轻声问道。
“嗯。”
“神佛在意苍生吗?”
“佛普渡众生。”和尚秋蝉说。“人们只是看不懂佛的深意。”
轩辕岚沉默了。她年轻,不仅看不懂世事曲折背后的棋盘,也不愿懂,若神佛济苍生,那牺牲的轩辕朔与山风军,究竟算什么呢?
她心中忿忿,明明这世上只有鬼,没有神。
“小和尚既然一不守清规,二不在意苍生,何苦还要出家做和尚呢?”独隐忽然问道。
和尚秋蝉笑了笑,神色很淡,“和尚与普通人有什么分别呢?我有我的修行。”
眼下,他的修行已经换了身新衣裳从内阁走出来了,自是美艳不可方物。司空碧见轩辕岚端坐于秋蝉面前与他说话,亦是十分不悦。又忌惮于瞳观不好发作,可心中一想原来雪羽大人索要头骨,竟是为了这个小姑娘的兄长,真是生气得百爪挠心。
心中闷气,她径直走向秋蝉插好的一瓶耀眼红梅,伸手直接把那玉瓶推到地上。
“不好看!”她说道。
玉瓶碎裂惊扰了众人,秋蝉只抿嘴笑了笑,驱了膝上的猫,起身默默去清扫。
瞳观眼风轻轻掠过她的脸。这张容颜是美的,容颜背后的脾气也没有变。司六出亡国,嫁予敌人为妻,兄弟被作质子,山风亡魂徘徊永夜……似乎她都不太在意,心中只有个填不满的情感黑洞待被填补。
寻常人若是靠近这个黑洞。被吞噬是迟早的事情。更何况,和尚秋蝉还背负着一颗他可能无法承受的重量。
“喂~那和尚。”瞳观倚靠着白玉屏风,懒懒说道,“苍生很重吧?今天只是初一,到十五的时候,你受得住吗?”
秋蝉身子绷了绷。
“无碍,这也是我的修行。”他拿着扫帚缓缓扫地,低头说道。
“哼~凡人。”瞳观嗤了一声。在他看来,小和尚虽修为不俗,不自量力却依旧是凡人的愚蠢。“今天拿不到东西我是不会走的!”
听他这么一说,司空碧倒露出几分欢欣神色。
立冬了,白日变得很短。夜,很快就如同一张席子,覆盖了永夜城。
司空碧倦倦地伸了个懒腰,显无限娇媚。往日这个时分她早就入眠了,“雪羽大人,我们在等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等和尚在等的人。”瞳观闭目养神,“再说,他不是有悄悄话要跟你说吗?”
和尚秋蝉也闭着眼睛,在念经。到了夜里,他周身的浑浊之气更盛,越接近子夜,愈增长一分。
烛火下,轩辕岚心有不安,手指抚过腕间的银铃,亡魂往来有铃音。子夜时分,银铃果真毫无悬念地纷纷响动起来。声音叮叮咚咚,惹来独隐略带惊奇的目光,她倒是沉沉叹了口气。
和尚秋蝉仿佛下定决心似的,睁开双眼盯着司空碧,定定地说,“阿碧,我们去看看。”
这时的司空碧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懵懵懂懂地点点头,伸出手让秋蝉牵着。秋蝉也不避讳其他人,牵着司空碧向将军府大门走去。
朔日无月,北风把云吹得很干净,星很亮。
大门敞开,门前意外地集结一片黑压压山风军,排兵布阵列队在前。
作为半妖,司空碧对这些人畜无伤只是巡游的亡魂习以为常,也不觉得今夜他们列兵于将军府门前有什么古怪的。她皱着眉头问秋蝉,“你让我看什么?”166小说
和尚秋蝉从宽袖中取出一只人的头骨,双手郑重托着,交予她的手中。
忠骨雪白刺眼,轩辕岚呼吸一滞,不禁瞳孔微缩。瞳观在她身后,手掌已覆上她的双眼。
“无法面对就不要看。”瞳观的声音在她耳畔低声说道。
她眼前一片漆黑,听到风中发出一阵低低地悲鸣,是号角音。
玄甲声,兵器声铿锵作响,旌旗猎动,轰轰烈烈的沉声从空洞的甲胄中发出,带着古怪的金石之气,洪亮而悲壮——
“山风不灭!轩辕神武!”
她看不见,五万山风亡魂,断骨残躯,浩浩荡荡地俯下身去,向着司空碧,或是她手中的铮铮铁骨,单膝跪了下去——
“但听将军号令!”
将士百战死,已是不归人,是什么驱动这些白骨与盔甲滞于原地,重复着佑护帝国山河平安的使命。他们维护的,真的是山河平安吗?还是庙堂最高处那人的不安全感。
瞳观感受到少女的双眸泪如雨下,掌心湿热温暖,他心中却像被狠狠剜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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