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石敢当尚有余力说笑,而苏如晦已经竭尽全力,连回话的工夫都没有。苏如晦的刀术的确出乎意料地不错,若在同龄人中他毫不逊色,可是他面对的不是秘宗那帮世家子,而是石敢当。
苏如晦必败无疑。
“可惜,”石敢当叹道,“你将止步于此。”
他大喝一声,声若洪钟,刀势忽然一变,原先灵巧如蛇的速度刀法变得泰山般沉重。他双手将刀举过头顶,悍然当着苏如晦的脑袋压下。这一下前方留出了空门,苏如晦撩刀向上,刀尖滑过石敢当的胸膛,迸发出星星点点的火花。石敢当毫发无伤,而他的刀濒临苏如晦的头顶。
百炼钢果然厉害。苏如晦无奈,反手格挡。
重刀袭来,仿佛有一座山撞向了苏如晦,苏如晦差点儿格挡不住,虎口破裂,鲜血沿着手腕流淌,喉间也腥甜。
“苏如晦,逃!”桑持玉大喊。
“休想。”石敢当暴喝。
局面急转直下,重刀连斩,苏如晦难以抵挡。力量与力量的差距便是如此,蜉蝣之力,如何能撼动泰山之威?苏如晦被石敢当压着打,步步退后,手里的刀几乎握不稳。连中了好几刀,即使不致命,却也让苏如晦失去了战斗的节奏。纵然有心预判石敢当的刀势,苏如晦的身体也无法跟上脑子。
苏如晦终于倒在地上,横刀被石敢当击飞,凌空旋转,插在雪地里。
桑持玉目眦欲裂,想要起身,身后的混混踹了他一脚,他倒在雪里。他的对面,石敢当慢慢走到苏如晦身后,用脚踩住了苏如晦的脸,不让他爬起来。
苏如晦喘着气,汗水漫过眼眶,朦胧的视野里,他看见对面的桑持玉。
“是不是很感动啊,玉儿,”苏如晦竟然还笑得出来,“可别喜欢上我啊。”
桑持玉咬着牙,死死盯着对面的他,“你为何要来?”
“都说要娶你了。”
石敢当道:“说完遗言了么?孩子,死很快,不用惊慌。”
他一手拽住苏如晦头发,扯起苏如晦的头颅,一手抽出折刀。桑持玉的眸子几乎缩成一条线,就在这时,石敢当的头顶突然出现一只小老鼠,老鼠拔着他的头发,石敢当不知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头皮剧痛。他正要抓头上的东西,手下的苏如晦忽然暴起夺走了他的折刀,扎向他的咽喉。
他并不畏惧,他的皮肤刀枪不入。可是苏如晦忽然翻过手腕,以坚硬的刀柄猛击他的喉咙。喉间剧痛无比,一瞬间他感到无法呼吸,不由得张开了嘴。苏如晦抓住机会,不知往他嘴里塞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好像还会动,竟沿着他的食道下去了。石敢当暴怒无比,刚想碾死这小崽子,苏如晦合身将他扑倒,手还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桑持玉!趴着别动!”苏如晦大喊。
一瞬间桑持玉明白了什么,他想起苏如晦鼓捣的那些伏火钻地鼠,配制的那些威猛的黑火药。苏如晦给石敢当喂了伏火钻地鼠么?石敢当的皮肤可以钢铁化,他的内脏却无法变成钢铁。
这的确是苏如晦所想,系统说他的外表没有弱点,也就是说他的弱点在内里。
混混们想要上前砍死苏如晦救出石敢当,忽听得那边传来一声闷闷的巨响。石敢当圆睁着眼,七窍流血,死鱼似的瘫在雪地里,不动弹了。他的百炼钢秘术退却消失,铁青色的皮肤变回原样,还泛着红。因为内脏爆炸,全身血管爆裂,他身体内部正在大出血,让他的表皮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苏如晦趴在他身上,也没有动静。
小老鼠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趁众人不备,咬开了桑持玉手腕上的麻绳。
这才是苏如晦的计谋,他压根没想要单挑胜过石敢当,他从始至终只计划着一次致命的袭击。为了不让桑持玉扰乱他的计划,他甚至直到袭击成功才让老鼠咬开桑持玉的束缚。
“怎么回事?首……首领……”混混们面面相觑。
桑持玉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苏如晦像破布麻袋似的趴在石敢当身上,一动不动。黑火药那般威猛,爆炸的余波会不会冲击到苏如晦?苏如晦有没有被炸伤?这个家伙浑身都是血,比被俘虏多日的桑持玉还要狼狈不堪。他死了么?桑持玉立在他身边,怔怔地想。
许多年了,又一次,在十岁那年之后,桑持玉对别人的死亡产生了恐惧和悲伤。
而他悲伤的对象,竟又是苏如晦。
他蹲下身,伸出手。雪落在手背上,冰冰凉凉。他动作迟缓地把苏如晦翻了个面,一瞬间,他对上了一双黑黝黝的带着笑的眼睛。
“走得这么慢,你怕我死了么?”苏如晦问。
桑持玉瞬间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姿态,捡起石敢当的弧刀,面对那些黑街混混。
战斗还没有完,死了个首领,其他人仍旧活着。
“等等。”
苏如晦站起身,按下他的刀,解开夹袄,露出绑在身上的黑火药。这厮拉着桑持玉,大摇大摆走向众人,众人看见他身上的炸药,纷纷惊慌后退。
“想必诸位没有石首领那样刀枪不入的能耐吧,”苏如晦笑眯眯道,“我身上的是黑火药,你们也知道,这玩意儿有用得很。炸翻你们这个小矿场,小菜一碟。”
贪狼矿场的二把手惊恐地说道:“你不就是想走么?走吧,带着你的姘头走,我们不会拦你。”
苏如晦满意道:“这位大哥非常上道,我喜欢。劳烦大哥给我俩准备个雪橇。”
雪橇备好,苏如晦让桑持玉先上,然后自己再上。
“都别动啊,小心我急眼。”苏如晦指着他们。
桑持玉发动雪橇,几只狗奋力狂奔。黑街混混站在风地里,很快成了一团黑点。与此同时,矿场二把手举起一把弓,搭上箭,对准远处的苏如晦。他的秘术是“虎贲箭”,只要被他的箭瞄准,无人可以生还。风雪遮住了苏如晦的视野,他看不见自己已经被瞄准。
“吱吱。”
耳边响起怪声,他皱起眉,转过脸,只见肩上蹲了一只灰老鼠,他正好对上这只老鼠的眼睛。
“这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老鼠的眼睛青光大盛。“砰”地一声巨响,矿场炸成了一团浓烟。苏如晦手搭凉棚眺望那徐徐升起的浓烟,用手肘戳了戳桑持玉,“你打算怎么谢我?要不你管我松点儿,许我睡懒觉。”
“不行。”桑持玉硬梆梆地回答。
“不是吧你,这都不行,我拼死来救你欸。你看我浑身伤,全是为了你,你的良心在哪?”
桑持玉把包袱丢给他,“不要吵了,包扎伤口。”
苏如晦低下头给自己包扎,嘴里依旧喋喋不休,“你个小没良心的,你看看我,看看我为你受的伤。好好好,不睡懒觉,那你能不能别揍我了?我这张俊脸若揍坏了,多少小娘子要伤心!我说桑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桑持玉终于有了反应,他握着缰绳,“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苏如晦气得牙痒痒。
桑持玉的嗓音带着些许无奈,“我在听,你说。”
苏如晦愣了下,缓缓笑开。举目眺望,高原冷肃。虽有寒风,倒也不算太冷。
他道:“停一下雪橇,我要撒尿,你要不要一起?”
桑持玉:“……”
“哇,不会吧,你从来没跟别人一起撒过尿?”
桑持玉后悔了,苏如晦的话儿,他一点儿也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