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雷文斯坎一如既往的寒冷,陈宇早早的搬来了柴火填进了壁炉内。
温暖的火焰腾起时,调皮的火星也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它们在壁炉外飞舞游荡着穿过人头攒动的每一张桌子,每一把椅子,每一杯酒,每一个冒着烟的烟灰缸和每一簇在摇曳间重叠交错的影子。
这样的光景在四季更迭中不曾变化,这里就像是酒神狄俄尼索斯的派对,它永不落幕,从黎明到凌晨。
这里也是从约克郡到利物浦唯一的酒吧,它古朴安静,就像一个垂暮老者沉思时绽放的记忆。所以即便它似乎已经被一整个新世界抛弃,但总有人会喜欢它,或者说每一个人都喜欢它。唯一不是它的优点,就像每一个踏入这间酒吧的人所说的那样,他们总能在这里找到片刻的安宁,而纷争也会在这里自然止步,因为没有人会舍得搅扰这个难得的清净所在,它就像从老唱片里走出来的歌谣,而殊途同归,人们总会找到他们想要的旧日黄昏。
悲伤,愉悦,遗憾,悔恨……一切的一切都被温暖的火光蒙上了一层柔和的霞光,这赋予了那些复杂情感唯一的作用——追忆。
陈宇不知道自己从何时开始成为了雷文斯坎的员工,他或许知道,但他早已遗忘了,他或许觉得自己就出生在这里,毕竟雷文斯坎曾是一所医院,而在那之前,又是一座教堂。
落座在靠近东边角落里的大胡子男人曾提及这里和他的家乡北安普顿一样都是魔法的圣殿,而他总会点上一杯健力士,然后摆放好每一张塔罗牌,他会用戴着那些过于张扬的古怪戒指的大手按在牌面上,然后独自一人默默地在窗边去眺望外面荒凉的院落与道路。这算是他的某种必修仪式,他说过沉思的好处,他说过超验与地脉的理论,但他也从未翻开过面前的塔罗牌,像是不愿去触及那牌面之下潜藏的命运。
魔法总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就像那个蓬乱着头发的矮瘦男人和光头男人在吧台右侧永远喋喋不休的高谈阔论。他们会提及对时间的假象和神智学背后的真谛,他们也会讨论毕达哥拉斯学派的遗憾和这个无理的世界似乎永远都无法达到平衡的秩序。
一些老人物有时会加入讨论中来,他们并不会真正的争吵,他们更像是在彼此的谈论中汲取灵感,并在彼此的想象力交集在一起时向着宇宙的深处肆意遨游。
没有谁会嘲笑他们是疯子,雷文斯坎永远是平等的、自由的。
陈宇看向左侧吧台前斜靠着高谈阔论的几个年轻人,他们穿戴的就像是要参加万圣节派对,那蝙蝠般的衣着和乌鸦般的斗篷遮掩住了原本的面目。但这些年轻人并不吵闹,他们讨论的话题令人惊讶,因为那涉及到了很多尖锐且复杂的问题,从激进到保守,从左到右,而他们的讨论往往终止于无奈的修正主义,因为他们无法解决电车困境,也无法解决那些从信仰、神话和古老的哲学倒退而来的教义与规则,他们最终总是会发现那电车就是他们自己打造的,而驾驶着它的也是他们自己。
有时候,人们会将陈宇拉入话题之中,他们会询问一个旁观者的见解,但每一次,陈宇都只是微笑着耸耸肩,然后将话题转向音乐和文学。这是折中主义的做法,也是作为一个经营者圆滑的选择。而事实上,人们也喜欢如此,这更像他们自己的选择,当他们想要止住一个话题时就会找到这个借口,然后很多人都会聚拢过来,他们会笑着回忆起那些久违的历史,他们会在艺术的殿堂内巡礼。
就像现在这样,陈宇擦着杯子间看向每一个顾客,在他眼中,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更像是雷文斯坎的一部分,他们永不磨灭,他们鲜活的一如往常。那些美好的记忆在泛黄蒙尘的空气中伴随着光影流连忘返,而轻柔的音乐声中,那些话题也终于更加欢快起来,在微醺的酒意下,浪漫与爱总是随之而来的经典组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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