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咫尺间这幅有着鬼族末代女王小像的壁画。
画中人浅浅笑着,神情半是惊讶半是悲伤…
指尖堪堪触及冰凉石壁,尚未发力就感到身体猛地一空,毫无预兆间,我脚下这块区域的地板无声无息坍塌。
黑不见底的豁口迅速扩展,失了平衡的身体直直下堕,分裂的巨石雨点般落下,突如其来的黑暗里,两抹雪白颜色显得刺目。
是两位海军将领。
道伯曼中将和赤犬大将。
他们跟着掉下来,也或者是…眯了眯眼睛,几息间调整好平衡,我死死盯着道伯曼中将…紧接着发现他的身体微微一僵,雪白将领披风肩膀位置骤然开出一朵鲜艳的红。
是黑暗中隐匿着什么袭击了他,目的是逼他松手。
而他手中…正保护着娜娜。
猛地一下发力,避过大将赤犬朝着我伸来的手,与他错身而过,瞬间扑向自家熊孩子。
道伯曼中将骤然遇袭,肩膀直接穿透一个血洞,导致他臂弯里的娜娜失去支撑点,还没醒来的熊孩子就软软的滑落,无声无息往更深处的黑暗掉落。
…………
拼着背部撞上岩石,狠狠攥住熊孩子,一把将人捞回怀里,下一秒,眼睛能见度降到负数,无边无际的静谧黑暗淹没了我和熊孩子。
身体还在往下堕,周围却出现一种诡异感。
不知名的存在感潜伏在很近的地方,丝丝缕缕蛛丝般触感铺天盖地涌上来,数不清的丝质物附着到身上,纠缠着卷住护在怀里的娜娜,蓄势待发…
我收紧双臂,冷冷的开口,“别让我发怒,不然折断你的角哦~鬼面兽。”
顷刻间,下落的身体悬浮在半空,感觉到裹住娜娜试图将她带走的力道停下来,我哼笑一声,“带我去神殿,既然是你们的目的。”
良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深渊里传来声音,听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仅仅是一种寂静的音色,“既然是您的命令…”
…………
广袤的黑暗里有隐约轮廓,象荒芜干涸的坟冢,无数混乱错综的裂痕,虚虚实实的鬼影幢幢…衣摆拂过的细微摩挲声,动物踩在石板上轻轻巧巧的蹄音。
等了不知多久,也或许只有几秒钟时间,视野慢慢亮起来。
适应昏聩光线之后,首先看见的是一处奇怪环境,安娜记忆里不曾出现的地底洞穴,原本或许是湖泊一类的地方,我和熊孩子在半凹弧形底部。
当然底部也不平整,许多石柱矗立,更下方还有什么东西,映着光也看不分明,周围石壁沟渠裂痕密布,一圈圈人工开凿的通道自上方蜿蜒而下。
飞快环顾周遭一圈,我把注意力停在与落脚之处毗邻高度也相仿的两支石柱顶部。
黑发异种伫足在其中一根石柱,另一根上边却站着一只不知名生物,长得象一匹马,额角多出一支尖锐獠角。
那动物静静看着我,冗长马鬃垂在地上,目光里透出一种智慧生物的神采。
它看起来和传说的独角兽一样,不过我知道不是,因为它在壁画里曾经出现过,同时也是故事中守护圣地的鬼面兽。
“放下罗暄,离开你所在的位置。”沉寂了一段时间,黑发异种开口说道,语调平静又空洞,暗色双眸如深夜的海蕴藏危机,“仪式要开始了。”
“交出罗暄,我可以饶过你。”
“我拒绝。”紧了紧手臂,我毫不犹豫的回答,“你别妄想。”
“娜娜不是罗暄。”我把音量压得更低,看向对方的目光里掺进恨意,“你果然疯了。”也是道伯曼中将的提醒,才叫我想通关键。
黑发异种执着的理由,是娜娜的样子和当年的桐生苍子相仿吧?
桐生高雄已经疯了吧?要不是彻底发疯,怎么会坚持认定我家熊孩子是末代女王呢?娜娜根本不可能觉醒,她是天生霸王色霸气,并且在她很小的时候已经有预兆。
海军科学部研究显示,霸气与恶魔果实能克制鬼族基因。
如此一来,我的孩子怎么可能觉醒成为女王?
不过…对于发疯的黑发异种来说,我觉得他根本不可能听进去吧?
低下头,不舍的看了看安睡在怀里的熊孩子,弯下腰将她小心安放在地上,直起身,拔出藏匿的随身兵器,深吸一口气,将它掉个头握在另一手。
指尖微微收紧,海楼石锻造的匕首刃锋搁在掌心,我把视线抬高几分,对着一切的始作俑者冷声说道,“杀了你,为了先代死去的每个人,为了将来悲剧不再重演。”
…………
“复兴鬼族是你们代代必须背负的责任。”黑发异种很奇怪的有耐心,比起曾经几次遭遇时,此刻他的气息接近…平和,“一路走来你看过壁画了,你该明白…”
“娜娜和鬼族没有任何关系。”我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冷笑一声,“太古统治世界的鬼族,兴盛或者灭亡,这些事构不成我家族血脉每一代受尽磨难的理由。”
“看过又如何?”我眯起眼睛,静静打量黑发的异种,终于没有忍住心头翻卷的怨毒,“桐生高雄,你醒来多久了?”
“无论是否源自血脉,力量都是不进则退。”
“不明白的人是你,即使女王觉醒,鬼族也无法延续下去,因为鬼族长眠的时间里,人类已经进化出战胜鬼族的基因。”
“吸取生气,啖食血肉,以人类为食的鬼,双方交战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你究竟多恨西园寺彬?千万年后的现在,你想彻底消灭情敌的后代吗?”
也是直到此刻,黑发异种波澜不兴的神色总算出现几丝变化,微微睁大眼睛,目光里有惊愕,不过他很快收敛异样,冰冷冷的质问,“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为什么?”我低低的反问,恶魔果实克制物带来的脱力一点点蔓延,伴随着虚无飘浮感,血脉深处另一种感觉渐渐失去控制,“你想知道?”
撩高眼皮,视线偏移几度,微微扭曲的视野里,鬼面兽的眼瞳…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
我扯高嘴角,空着的手抬起附到衣襟位置,慢慢吞吞地一颗一颗解开扣子…皮肤底下窜高的温度盖过此地的阴冷。
褪掉衬衣,将答案呈现出来。
“因为女王十六年前已经觉醒了啊~”
…………
能看见的皮肤刻满狞恶痕迹,长时间捆/绑造成的瘀伤,束缚太久,皮肤细胞已经因为血液无法循环而微微坏死,深深的红,淤死的褐紫…
每一道痕迹都是埋在骨髓深处的恨意。
属于安娜的怨恨,属于我的愧疚…我救不到那个孩子,只能陪着她堕入地狱。
其实我早已经怀疑,从成为安娜那天起,接收她的记忆之后,我就怀疑过空白的那段时间,不是不想追根究底,只是那时候…无暇分神。
因为怀着娜娜。
为了小婴儿的健康,我只能抛开所有心事,免得忧虑过重对胎儿发育造成影响。
后来娜娜出生,我全副心神都扑到她身上,我时刻担心她,那时候世界又太乱,我懦弱的逃向海军本部,航行途中又误食恶魔果实…
我知道,动用岛岛果实的时候,身体已经产生反应,自然系恶魔果实能力发挥不足三分之一,原本以为是心态问题,我也没在意,因为力量足够保护娜娜就好。
后来遇到莉莉妮特.金洁巴克和柯泰雅.史塔克,流落在虚圈,关于我的异常,相熟之后史塔克告诉过我,他说我的力量很奇怪,有两种。
它们同时存在,相互排斥,隐约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世界不同,力量本源不同,史塔克不能理解恶魔果实,但我却能明白,他说的是恶魔果实和身体原主人的意识碎片。
那道蔓藤大门,就是相互克制产生的平衡。
恶魔果实和觉醒的鬼族女王基因相持不下,正是因此,一直以来岛岛果实才不能彻底发动,因为三分之二的力量用于封印。
安娜的意识碎片,我原本认定的属于她的仇恨,未来的第一十刃,唯一没有借助崩玉破面的瓦史托德却告诉我,那…不是灵魂。
而是觉醒后裹着未尽仇恨的…血脉传承。
传承属于鬼族,仇恨却衍生自安娜。
黑发异种欺骗她,逃亡时又遇到可怕的事,当时读取遗失记忆,最后我看见安娜睁开眼睛,伸长的手扣住伏在她身上的畜/生。
骤然闪现的青蓝火焰里,那个作恶的海贼几秒钟不到,从一个身强体壮男人变成一具枯涸尸首,最后灰飞烟灭。
那时候我知道女王觉醒,也知道身体里沉睡了可怕传承…
推算下来,安娜能活下来是女王觉醒的缘故,后来她遗失记忆,直到死亡,我成为安娜,恶魔果实最终压制鬼族基因。
而相互压制的另一个设想,打破平衡之后会发生什么?
握在手中的海楼石是结果,恶魔果实压制之后,鬼族基因重新解放。
对于我的恐惧,未来的第一十刃,柯泰雅.史塔克难得一见的尖锐,他说,‘你希望自己是人类,那么血脉又如何?’
那个总是无精打采的家伙,灰蓝的眼睛有柔和的光,狭长眼角也叫微微笑意衬得温软,‘你的心才是唯一的答案。’
明明是丢失心的虚,安慰人的时候,竟让我觉得温暖。
…………
我的心是答案。
我是人类,所以…我试着解放血脉力量,在两个朋友的陪同下,一点点制服掌控它,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保护我的孩子。
多么岌岌可危的命运,这一切全部都拜眼前这黑发异种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