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他们坐的是夜班的汽车。
在汽车上,他对她体贴备至,偶尔有人看过来,他会拍着她的脸,心疼地说:“真可怜,晕车晕成这样,吃完晕车药不舒服吧?来,吃个橘子。”
她没有张嘴,他只是温柔笑笑,自己吃掉了橘子,
然后将她的头扶着靠在自己肩膀上,拍拍她的脑门:“睡一会吧,醒了就到站了。”
车上人不多,四周都是空位子,斜对面的两位大婶在用很大的音量聊着天,出来穷游的学生党耳朵里塞着耳机,靠在座位上晕晕欲睡。
大家都对周围的人和事漠不关心,没人看出罗施有多不对劲。
现在来到泰山脚下,他们像所有来爬泰山的所有情侣一样,互相搀扶着,艰难地在陡峭的山路上挪动。
偶尔有庙托冒充游客,鼓动他们去前面的庙里上香,黑衣男人跟庙托们相谈甚欢,逢庙必拜,大把大把的粉红人民币塞进功德箱中。有一个穿着打扮跟普通人无异,也分不清是道士还是和尚的人,按着他们的头顶,吟诵了一段经文。
黑衣男人双手合十,虔诚拜下,一回头见罗施木然地跪在一边,微笑着责怪道:“怎么不拜?会冒犯神灵的。”
说着,轻轻揽过她,温柔地按着她的头,往下拜了拜,然后又揽着她起身。
走出庙门,前方依旧是盘旋的山路,三三两两的游客嬉笑着在她面前经过,她茫然地看着前方,心里却是一片悲哀。
神灵大概是不存在的吧。
她想。
她能够期望和依赖的就只有唐御臣了。
他一定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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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御臣在济南机场下飞机,在机场坐大巴去泰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并不算远,他却觉得十分漫长,满脑子都是罗施的影子,下车的时候,他收到一条短信,是A发来的。
“唐队,辛苦了,泰山人民欢迎你。既然你已经到了,那么游戏开始。”
只有这么一句话,按照这个号码拨过去,那边已经关机了。
没有提示,没有线索,要在一座海拔一千五百米的高山上,寻找一个人,从何找起,他毫无头绪。况且现在已经是半夜,他一个人不可能上山,就去当地警局跟当地协助他的警察碰头。
接待他的是当地的一位刑警,叫做宋勇,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高高壮壮,带着山东人特有的豪爽,跟唐御臣简单寒暄几句,单刀直入说起案情:
“唐队,接到郭局电话,我们立刻做了部署,在汽车站,高铁站,和泰山上山入口都安排了人,只要发现可疑人物,立刻实施抓捕。”
唐御臣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全国刑警是一家嘛,以后我们有逃犯逃去S市,也要麻烦你们的。”宋勇说着就出去了,好让唐御臣稍微休息一下。
可是唐御臣哪里有心思休息?
他满脑子都是案子的细节,他觉得不太对劲。
首先,他接到A的电话之后,就通知了机场警察,严密排查了机场,却什么都没发现,说明A很有可能使了障眼法,他在机场打了电话,但是并没有坐飞机。
从S市到泰安市,除了飞机之外,还可以乘坐高铁、汽车,甚至可以自驾。他在来这里之前,将警队所有人都派了出去,在高铁站,汽车站,甚至在出城的所有路口都设立了排查点,可是至今都一无所获。
那么,A是打算怎么来泰山呢?
细细思索了一会,还是毫无头绪,唐御臣站起身来,打起精神,加入排查。他想,无论哪种交通工具,都比飞机要慢,他在这里等,总会等到A现身的。
可是,他错了,一直到天亮,都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他决定上山。
宋勇派了两熟悉泰山地形的警员跟着唐御臣,自己带着了两个人,加上警局的其他人,分几条路线上山,遇到情况随时电话联系。
唐御臣带着两个警员从红门上山,走最寻常的一条路线,沿路风景很美,庙宇庄严肃穆,参天的古树诉说着这里的历史记忆,游人如织,很累却很尽兴。
可是唐御臣却没这个心情欣赏风景,他的目光全部都在人身上,来来往往的游人,一张张鲜活的面孔,他们中,谁会是A呢?
在泰山老母庙,唐御臣踌躇了一会,还是上前拜了拜,他是个无神论者,但是此时他的心中却有了祈求,他祈求神明能保佑罗施平安。
出了庙,唐御臣带着两个警员继续往上走,山路上有清洁工在打扫台阶,这个中年的大姐身上穿着工作服,头上裹了一条米色的头巾,头巾很大,她裹住了头,将她肩膀都包了进去。
唐御臣从她身边经过,看到那个头巾,只觉得十分眼熟,就又退了回去,仔细看了两眼。
头巾是羊绒的,质地非常好,流苏做的也十分精致,最重要的是头巾的一角,用刺绣,刺了一排潦草的英文,翻译成中文就是:给罗施小姐。
那不是头巾,是罗施的披肩,就前天晚上她下班后披的那一条,上面的刺绣是设计师专门刺上去的,世界上绝对不会有第二条。
“这个披肩,是哪里来的?”唐
御臣堵住清洁工的去路,亮出了证件。
清洁工一看是警察,眼神有些闪烁,连说:“我自己买的,花了好几十块呢。”
唐御臣挑了挑眉,“这是纯羊绒的披肩,而且是名牌,市面标价三千起,你几十块买的?”说着,他指了指上面的刺绣:“而且这里绣了主人的名字。”
清洁工大姐一把把披肩从头上扯下来,害怕地摆手:“我……我可没偷,是我捡的,就在这个庙前面。”
“什么时候捡的?”唐御臣皱着眉头追问。
“昨天早上八点多。”大姐回忆。
昨天早上?
唐御臣如遭雷击,所有的不对劲就在这一刻串联在了一起,他终于知道A是怎么来的泰山了。
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时间。
A确实来了泰山,不过不是昨天,是前天。
这条披肩证明罗施是在前天晚上跟他分开之后被劫持的,A在那天晚上劫持了罗施,立刻带她来了泰山,坐的恐怕是夜班的汽车,因为只有汽车的安检是最松懈的,甚至可以半路上车,不用过安检。
到了泰山差不多天亮,他带着罗施上山,下午下山,立刻返回S市,傍晚时分在机场用公用电话给他打了那通电话,那之后就再没离开过S市。
所以无论是机场还是高铁站、高速公路入口,都查不到他。因为,警察排查的依据就是他身边带着罗施,而他一早就已经将罗施安置在了泰山的某一个地方。
唐御臣想通了这一切,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完全错估了A的目的,他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他,也不是冲着罗施,他的目的还在S市。
可是,A费了这么大的周折,不惜劫持罗惜,将他引来泰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S市里有什么东西是处于他的保护之下的?
胸口剧烈起伏,唐御臣深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起这个案子的开始,那串粉晶手链。
这一切还是跟粉晶杀人魔有关系。
他拿出手机给五哥打电话,语气郑重而急切:“五哥,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去把赵心蕊和小鱼儿接到局里去。对,立刻。”
挂掉电话,他心中还是惴惴不安,立刻带着两名警员上山,他要尽快救出罗施。
泰山是个著名的风景区,现在并不是淡季,游客很多,到处都是人来人往,能够藏人的地方并不多,唯一能够将一个活人藏起来一天一夜,也不让人起疑的地方只有一个,玉皇顶上的酒店。
在酒店,根本不用藏,kai间房,付费就行了。
kai了房只睡觉,没有起来看日出的客人是十分罕见的,所以并不难找,当酒店工作人员打kai房门时,唐御臣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罗施。
罗施此时并不清醒。
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又给她注射了什么药物,她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痛苦,反而觉得十分舒服,一直在半梦半醒中游离。
她梦到了一场婚礼。
玫瑰花海中,她身穿洁白的婚纱,挽着爸爸的手,走向唐御臣,妈妈在一旁抹着眼泪,龙懿挽着蓝非原,兴奋地提醒她,呆会一定记得把花球抛给她。
唐御臣从爸爸手上将她接过来,他们交换戒指,证婚人宣布他们已经是夫妻了,然后唐御臣吻了她。
多么完美的一个梦,她几乎觉得生命即便停在这一刻也没什么遗憾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身体在摇晃,有人在叫她,她睁开眼睛,看到唐御臣焦急的面孔。梦碎了,可是她却笑了,她看到了唐御臣手里的披肩,那是她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拼了最后一丝力气,趁着那个男人跟别人说话的空档,丢在路上的。
“等你好久了。”她喃喃地说着,然后陷入了一片黑暗。
撑了那么久,一直不敢睡,现在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3.
罗施被紧急送进了最近的医院,还在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被注射过麻醉剂,意识不清醒,外加两天没有进食,严重脱水,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听完医生的话,唐御臣才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并没有松多久,五哥打来了电话,语气十分焦急。
“唐队,不好了,小鱼儿不见了。”
唐御臣在一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小鱼儿不见了?你确定?会不会是贪玩躲起来了?”
“我接到你的电话就立刻赶去了蓝鹦鹉,育儿师正在到处找她,说是五分钟前还在睡午觉,一转眼就不见了。我查了监控,她被一个黑衣男人带走了。”五哥的语气中满是自责,“都怪我,我要是早点赶到,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的话还没说话,就被唐御臣打断了:“小鱼儿不见了,那赵心蕊呢?”
“赵心蕊没事,已经被小李接到警局去了。”
目标是小鱼儿不是赵心蕊?为
什么?
唐御臣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皱了皱眉,对五哥说:“五哥,上报郭局,立刻申请全城警戒,搜寻小鱼儿的下落。我尽快赶回去。”
挂了电话,唐御臣在罗施病房前站了一会,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是雨中受惊的蝴蝶,他脚步顿了一下,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将她一个人丢在陌生的城市,陌生医院里,他要带她一起离开。但是要带一个病人离开,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他不能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必须更加舒适,并有医护人员护送才行。
他想一下,拿出手机,想打给唐御洐,又在最后一秒钟停下,他怕他搞出太大的动静来。于是拨了一个,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拨的电话。
“你不是说会还我人情吗?现在可以还了。嗯,有个忙只有你能帮……我需要一架专机,泰山飞S市,有专业的医护人员。谢谢,你也保重。等等,传张照片给你……这是你女儿,嗯,很可爱……她们过得很好……”
几个小时之后唐御臣和罗施已经在一万米的高空上了。
飞机很舒适,有专门的病床和随机医生,唐御臣坐在病床前,看着罗施恬静的睡颜,眸中是如水一般的温柔。
“大神探也谈恋爱了,真是稀奇事,我还以为连环杀人案才是你一生唯一的精神伴侣呢。”
身后传来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唐御臣回头,看到身后的男人,很是意外:“你竟然亲自来了?夙愿。”
被叫做夙愿的男人长了一张年轻而姣好的脸,眉目秀雅的,笑容浅淡,但是身上天生带着一种淡漠的疏离感,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很公式化。
这样一个男人,走到哪里都是受人瞩目的,只可惜双腿有残疾,坐着轮椅。
陈夙愿笑了笑,“既然是还你人情,我当然要亲自来才显得有诚意。怎么样?犯人抓到了吗?”
唐御臣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警方办案,不方便透露,明白明白。你在这里好好陪你的小情人吧,我要去休息了。”陈夙愿弯唇笑着,推动着轮椅,进了机尾的单独机舱。
赶回S城,唐御臣将罗施安顿在医院里,再赶去局里跟队里人汇合,一路风尘仆仆,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机会。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在警局大门到办公室的路上,五哥简单地做了汇报:“物证组的同事已经去过蓝鹦鹉了,只可惜那个A非常谨慎,除了监控中那个带着帽子和口罩的影像之外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赵心蕊现在怎么样?”唐御臣边走边问。
“她很好,吃了安眠的药已经睡着了,小元陪着她。”五哥说。
唐御臣没有回办公室,而是折身去了宿舍,女生宿舍在三楼,门里关了灯,很黑。他敲了敲门,小元打开门,看到是他,轻声叫了声:“唐队。”伸手就想去开灯。
唐御臣制止她,也没走进去,就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
宿舍里干净而简单,两张床,两张桌子,还有两个小衣柜。
赵心蕊就睡在靠门边的床上,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门外的灯照过去,将她那张年轻却憔悴的脸,照得明亮起来。
他想到了几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的时候,一头俏丽短发的女孩,一身警服,英姿飒爽地站在走廊尽头,冲他招手:“唐哥,下班一起去吃饭吧,我知道一个地方,羊肉锅做的特别棒。”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她现在应该已经成为一个优秀的女警,不会像现在这样,被称之为“疯子”,每天靠着镇定的药物才能入睡。
那件事也许并不是他的过错,但是却成了他心中一块大石,始终压在那里,一碰就是窒息一般的闷痛。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三年前的盛夏。
粉晶杀人魔在S市连续杀害了四名年轻女性,四名受害者样貌特征出奇一致,年龄20到25岁之间,都是长发、大眼,并且喜欢涂桃粉色唇膏,戴亮色的大圈耳环,手腕上戴着来路不明的粉晶手镯。虽然总结出这些特征,可是S市这样的女性实在太多,根本防范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