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庭芳往学里告了假。康先生虽觉得好学生跑去不务正业非常痛心,然而好学生毕竟是女学生,非要不务正业也没法子。何况庭芳素来是个谨慎人,她嚣张多年,却从不踩雷就可见一斑。对康先生的说法自然不是什么忽然对算学有了兴趣,而是打着与大姐姐一齐学管家算账的旗号。对于女孩儿而言,那才是正儿八经需要掌握的生存技巧,康先生反对的话如何说的出口?好在庭芳只说请假一个月,还保证绝不落下书法一途,康先生才觉得气顺些许。忽又觉得学生一个两个都不省心,胸中恼怒非常,直把余下的学生们抽的死去活来,作业都直接翻了一番,诸兄弟姐妹真是想死庭芳了。
而庭芳则是每日关在家里理各种数学知识。她比徐景昌幸福多了,从小学到大学,接受的是系统训练。不单有博学的教授在学校里晃荡,网上还有各种大拿在论坛显摆交流。但凡有什么疑惑,只要不是顶级研究,想找到答案都是不难的。如今没了网络,更没有系统的数学,那么数学体系就只好由她开始创立,也不枉穿越一场。
古人的智慧还是值得借鉴的。天才不管在任何时代任何空间都不会被埋没。中国的科技曾领先于世界,想也知道数学必不落后于同时代的人。只是后来文科势力达到顶峰,直到民国还酸的掉牙,科技才被甩的不见踪影。此时尚且不晚。庭芳翻阅着前人总结的数学规律,用词不一样,但许多地方已然有高等数学的雏形。顺道把《几何原本》的后几章连猜带蒙的翻译了小部分。同时《几何原本》作为希腊时期的巨著,有许多不近如人意的地方,她得想办法描补。
没有谁能够以个人的力量解决数学的全部问题,科学一定是像金字塔一般由一块一块的巨石往上叠加累积,每一块巨石都是当代甚至几个世纪中最伟大的人。因此由于历史条件的限制,欧几里得在《几何原本》中提出几何学的“根据”问题并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他的理论体系并不是完美无缺的。比如,对直线的定义实际上是用一个未知的定义来解释另一个未知的定义,这样的定义不可能在逻辑推理中起什么作用。又如,欧几里得在逻辑推理中使用了“连续”的概念,但是在《几何原本》中从未提到过这个概念。1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庭芳自然能把缺陷补齐,补完了后用毛笔认认真真的誊抄在纸上,放入专门的匣子中收好,谁都不能碰。还叫水仙用那手烂字抄了一遍,这是送给徐景昌的。
借书与做朋友类似,总要彼此有益才会长久。西洋书籍珍贵在于交通的极不便利,她即便能问家里要钱,也没有地方去买。近几年她都得指着徐景昌的书看。关系是一定要打好的。
当然庭芳没必要全文梳理完才送过去,一点点的送,方显得脉络清晰可见。光补充定理的小部分,就写了整整一叠纸。附上才得的木炭铜管笔一起,用个家常匣子装了,上书陈恭的大名,使人送去了定国公府。
时下公子哥儿,都是狐朋狗友成窝。带着叶府标记的匣子很容易就送到了徐景昌的案头。拆开盒子的徐景昌几乎看呆了!他在几何上颇有天赋,能看懂《几何原本》一直是他很自得的事儿。可年仅九岁的庭芳却能把《几何原本》的未尽之意写尽,那便不是普通的才思敏捷。徐景昌听到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的跳,脑海里唯有一个想法——把她抢回来!她不该被埋没!想到此处,腾的从座位上站起,三步并作两步,急行到马厩,牵了匹马就飞奔出门。
徐景昌去的是福王府。福王乃当今十一子,其母为理国公旁系吏部赵尚书之女,亦是徐景昌三千里的表姨母。兄弟两个一个是皇帝幼子,一个是国公世子,都属于理所应当纨绔的种类。二位不负众望的纨绔了,还纨绔的与众不同——没事儿跑去打铁刨木头,你倒是斗鸡走狗啊!好端端的大家公子偏往下九流走,皇帝跟定国公没被气死算命大。
福王今年十九,因是幼子,比太子的儿子也大不了几岁,前头哥几个不对付的事儿,他连掺和的资格都没有。十六岁上磨着圣上给他开了府,成日里在府里叮叮当当的玩工匠活儿。圣上骂了几回,他反倒梗着脖子道:“我是皇帝的儿子,吃穿用度自有朝廷管着,又不会饿死了,要出息作甚?您老前头十个儿子个顶个的聪明能干还不知足,非要拉上我。有你这么贪的么?”把圣上气的倒仰。
顶小的儿子,骂不听打又不舍得,只好眼不见心不烦。又有太子要表现友爱,更打小就惯着他,前头圣上把他的家伙给收缴了,他只管挂着眼泪鼻涕去找大哥,一准能得份更好的。久而久之连赵贵妃都死了心,由着他去了。横竖福王说的没错,他是圣上亲子,要那么出息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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