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
夏然以前最多是见到赵景行红过眼眶,这是第一次看见他真正地落泪,而且还落得这么凶,顿时一阵心疼,下意识地想抬起手去替他擦掉泪水,手背上却被扯得一痛。
“别动。”赵景行连忙拦住她,“你手上还接着针管。”
夏然微微侧过头,看到她的病床边挂着输液瓶和血袋,正在同时输血和输液,旁边还备着好几个等待输血的血袋。
脑袋还是因为虚弱而有些昏昏沉沉的,处于半空白状态,夏然吃力地想了半天,才想起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之前的事情。
“找到Rh血库了?”
赵景行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点点头:“在血库的废墟里面挖出了一袋包装完好的Rh血,后来又找到了两个Rh血型的献血者,现在血源充足,已经没事了。”
尽管夏然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但他一想起当时那刻骨铭心的可怕经历,还是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夏然在陷入失血性休克之后,生命体征就开始急剧下降,迅速到了危急值以下,心跳、脉搏和呼吸都一度接近停止,心电图上面只有极其微弱的波形,随时都有可能彻底成为一条直线。
抢救没有效果,整个医院的人束手无策,到了现在这种已经等同于死亡的最后弥留状态,即使有输血补充也已经来不及了。
赵景行现在无法去回想当时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也根本不敢去回想。他从来没有经历过那样透彻心扉的极度痛楚。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只知道整个天地都是一片黑暗,世界仿佛在他的面前一块块地坍塌下来,塌成一片血淋淋的废墟,将一切都掩埋在下面。从那时到现在,都已经过去了两三个小时,还能感觉到他的胸口处没有完全消散去的疼痛。
然而,在所有人都已经绝望的时候,毫无原因地,夏然的心电图突然就开始波动了起来。
众人本来还以为是仪器出了故障,但心电图的波形变化很明显,从开始时的微弱缓慢,到后面越来越有力,越来越有生机,不可能是故障造成的效果。
而且,除了心率之外,夏然的其他生命体征也都在迅速恢复当中,虽然还没有达到正常水平,但已经脱离了致命的危急值。
刚才那种濒临死亡的临危状态,一下子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没有任何原因。就好像有一种超越自然的力量,硬生生地把她夏然从死神的手里夺回来,从冥界送回了人间。
当时所有的医生都惊呆了。因为这实在太过不可思议,简直相当于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突然活了过来,医学上根本就是没法解释的事情。即便是再有什么意志力创造的生命奇迹,最多也就是能让夏然再坚持一段时间,而不可能这么离奇地突然好转。
困惑归困惑,突然出现了这样的转折,医务处所有的人自然是抓紧了这个神迹一样的机会,再次尝试对夏然进行抢救。
他们并没有白高兴一场,这之后,一切就朝着越来越顺利的方向发展。
先是血库的废墟里面终于发现了一袋幸免于难的Rh血,立刻被送来病房,解了夏然的燃眉之急。然后又恰巧在基地里面找到两名Rh阴性血型的人,各自献了三百毫升的血,加起来已经足够补足夏然所流失的血量。
夏然的出血已经被止住,现在有了输血补充,不会再有什么大碍,只要好好调养就行了。只过了两个多小时,她就从昏迷状态中顺利醒来。作为高等级异能者,身体强度比一般人更高,长时间的失血幸好也没有对脑部造成多大影响。
夏然听完赵景行的叙述,同样是一头的雾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好转。肯定跟意志力没有半毛钱关系,因为那时候她人都处于昏迷状态,只有漂浮在虚幻世界里面的不能被称为意识的意识,什么求生意志、感情牵挂、未完成的执念,有再多她也感觉不到。人的主观意念终究不能脱离于客观*而存在,那些心灵鸡汤里面的各种生命奇迹,也是需要有一定条件才能出现的。
唯一有点端倪的,就是她心脏位置突然出现的那种怪异的极度寒冷。
现在她清醒了过来,那种寒冷并没有消失,但也不像在幻觉世界里那么强烈。只有留心去注意,才能感觉到心脏位置有一种隐隐的冰凉,那种感觉很是奇怪和陌生,就好像不属于自己身体的感觉,而是被外界强加上去的一样。
尽管这并不怎么让人舒服,但就是在这种寒冷出现之后,夏然才从鬼门关硬生生地逃了回来。她直觉自己的死里逃生,肯定跟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寒冷有关系。
赵景行沉吟了一下:“林涵之刚刚去看宝宝们了,等他回来的时候让他给你再做一遍检查。”
“对了,宝宝们呢?”夏然一听到宝宝这两个字,顿时就把什么怪异感觉之类的全抛脑后去了,立刻要求,“我要看宝宝!”
三个宝宝都在恒温箱里面,刚刚吃饱了在睡觉,很快被送到了夏然的病房。
刚出生的足月婴儿都丑得跟没毛猴子一样,更何况是七个多月的早产儿。三只还没有完全成型的小小包子,被裹在柔软洁白的襁褓里面,露出的一角小脸红通通皱巴巴的,着实好看不到哪里去,但夏然却看得一颗心都要化成了水,满满的全是爱意。要不是婴儿不能随便出恒温箱,而她自己又实在没有一点力气,她真想把三个宝宝挨个儿抱出来,好好地亲一遍。
“这些哪个是男宝宝,哪个是女宝宝?”
“老大老二是男孩子,老三是女孩子。”赵景行依次指了指那三只小小包子,语气不是很亲热,还有一种隐隐的嫌弃之意。
夏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宝宝们没出生的时候,看你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的,宠他们要宠上天的样子,怎么一出生了,就成了这么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
赵景行冷哼了一声:“孩子再重要也没你重要,这三个家伙差点把你害死,还指望我给他们好脸色看?”
他盼星星盼月亮地盼这三个孩子,恨不能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他们面前,那是因为他们是他和夏然的孩子。要是夏然真的在生产中死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去面对这三个她留下的孩子。
夏然默了,给那三只刚刚出生就惨遭他们粑粑失宠的小小包子各自点了一根蜡烛。以前没出生的时候,粑粑对他们心肝宝贝儿一样地宠着,现在就变成了“这三个家伙”,不知道那三个娃要是听懂了,会不会玻璃心哗啦啦碎一地。
他们也很冤枉啊,这也不是他们的错好么?
就因为这个不好的开端,使得赵景行对于自己这三个娃的态度来了一百七十度的转变,最后那十度好歹还是看在亲生骨肉的份上,才没有彻底转过去。
再加上这之后,三只包子很快就以情敌的姿态崛起,抢走了夏然不知道多少以前只属于他的福利。以至于只要是夏然带着孩子的时候,家里总是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醋酸味。此后的很多年里,某个极其小心眼的粑粑对待自己的孩子们都跟对待阶级敌人差不多,各种针对各种嫌弃。动不动就无情地把三个娃赶到外面去历练,美其名曰培养孩子在末世里的生存能力,自己趁机跟夏然去过二人世界。
这三只包子也是够倒霉的。原本在夏然肚子里的时候,还等着出来时见到一个温柔宠溺满怀慈爱的奶爸,结果后来就变成了狼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