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命身边闲人都退出去,慢悠悠道:“倒是也没什么,你两个近日在宫里找人,专找那没人要的老嬷嬷,又偷着把人往承乾宫里带,本宫看着奇怪得紧,这里头可有什么说道?”
人是这阵子锦秀嘱咐他们去找的。在宫廷历经风云十余载,锦秀的行事也收敛得圆润无缝,叫他们去找人,只给报了个姓与年龄,其余旁的都不吐露。袁明袁白找一个带过去,叫她一瞧不是,再找一个带过去她又摇头不悦,他两个接这差事也接得甚窝火。
当下权衡了半刻,便支吾道:“娘娘甭说是从奴才这听到的,原是康妃让找个五十出头的姓沈的嬷嬷,长得微胖面祥和,说是十多年前的旧识了。可这宫里每天都死人,这么多年过去谁知道活着还死了,哪是那么容易找出来的?找不到了她不高兴,奴才们这心里也委屈得紧。”
惯是见风使舵的油滑太监,在锦秀那头卑躬屈膝谄媚阿谀,这会儿又摆出一脸的苦闷表情。
打听姓沈的嬷嬷?
张贵妃听得眉头一蹙,想来锦秀这么多年在宫里形单影只,当年自己看见她的时候也就十七岁,按说进宫为婢已有二三年,可是却与阖宫宫女奴才都不搭边,好像和谁人都不认识一样,倒像个被幽弃的小主做派了,今天突然打听个沈嬷嬷做什么。
她就低头睇了他二个一眼,问道:“就只是这些?”
袁明袁白头如捣蒜:“真就只有这些了,万不敢欺瞒娘娘半句!”
张贵妃就挥挥手打发他两个出去,叮咛道:“哼,今儿这事就算暂时饶了你二个。这后宫里的女子莫不都是皇帝的,你两个倘使再不安分,早晚还是得一棍子打出宫去。本宫今天问你的这些话,嘴也给守严实了,仔细舌头保不住。”
“诶诶,奴才们谨记在心!”两个连滚带爬地走了。
宫女还在嘤嘤地哭,一旁侍立的郑嬷嬷问怎么处置。
张贵妃正自琢磨着锦秀的不正常,如果仅是打听个旧相识,何必这么偷偷摸摸,怕不就是其中有什么猫腻。她忽然想起来老四宫里有个打杂的嬷嬷好像就姓沈,当年楚邹被废时皇帝要安置奴才,尚宫局把名单给自己过目,她似乎还在上头打了个勾。当下便默默记在了心里。
听见郑嬷嬷问,便抬眼扫了扫那宫女胸口半敞的雪白。见青春甚年轻,脸容也清丽,便淡淡掩一抹嫌恶,答道:“还能怎样,不干净的也不便留在本宫跟前伺候,拖下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那就是要割舌头扎瞎眼睛扔去芜花殿等死了。
“啊……娘娘饶命啊娘娘!是奴婢听从了娘娘的吩咐,这才勾-引了他们……奴婢才十六岁……娘娘如此狠心,仔细遭天公报应……唔!”先还是求情,后见张贵妃冷面不睬,便渐渐成了哭骂。只话还没说话,已经叫郑嬷嬷用力地堵住嘴,扒拉着两胳膊拖出去了。
张贵妃只是视若无睹。后宫谁人手上不沾腥带血,她原本也不是个善茬,早就可以对这些面不改色了。
听声音清宁下来,便朝格子后一扫,扫见老二那副没心没绪的样子,便恨铁不成钢道:“出来吧,摆这副样子给谁看?左不过是个小宫女,这宫里容貌端正的成百上千,没了就没了为娘的再给你挑一个。”
老二不应,俊朗的面庞上依旧几许颓靡。张贵妃是知道他惦记陆梨的,也知道他在王府里的那些小布置,哼,臭小子,这媳妇还没娶呢,就预谋着要宠妾灭妻了。
她心里也不知是想笑还是想揍,左右是学会知道疼女孩儿了我的儿。她就努嘴道:“你也甭怪本宫,先头塞你跟前的你看都不看,后来相中的我也不敢再往你跟前塞,随你自个的意。如今倒好,随去了老四跟前,你这厢又不落意了,你这不是自找的么?也不想想你母妃我就你这么个儿子,还能把不好的送去糟践你不成?如今没了就没了,那户部尚书左瑛的女儿貌美又利落,可为你顶后院半边天,前朝她父亲还能给你谋算不少。宋家的闺女是不成了,你父皇也不为你打算,你该自己权衡权衡,别两头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阵子宫中隐隐有小道消息传出,只道宋家的闺女怕不是要提名太子妃了。宋玉妍急得连着给楚邝送来了几封信,楚邝猜着八-九不离十是因为这些劳什子的事,皆是看都没看就给扔去了一边,实在是对她宋玉妍没意思。
“喵~”小白猫卯了卯嘴片子,露出两颗小尖牙,噗通跳到了地上。楚邝就把二郎腿一搁,冷沉道:“儿子的事不用母妃操心,儿子自有分寸。”颔着下巴,这阵子看着也像瘦了不少。眼前掠过建极殿前陆梨娇妩的背影,忽然地蹙了眉头,站起身来就要走。
那厢林嬷嬷领着个少年太监走进来,森青的袍子跟着步履动作一晃一晃。
张贵妃瞥一眼,看见儿子这副样子,便也不留他,只心疼地说到:“你放心,你想要的得不到,我也不会让他得到。要去就去吧,别再为那不该的伤了心。”
蓝绿天花下顿时又空静,刘广庆四下打量了一眼满屋子富贵的器皿与装饰,抖抖袖子在地上一跪:“奴才叩见贵妃娘娘。”
圆脸勾鼻薄嘴唇,看着就是个能忍能藏的精明人。
张贵妃拖长调儿:“刘广庆,本宫自认为没亏待过你,要么你眼下还是个膳房里背泔水的小打杂。现如今我问你几句话,你识相的呢,就为本宫照实了的说;若不懂事儿,后果你自己该算得到。”
刘广庆不应,只谦卑地低着嗓音:“太监进宫第一件事就是学规矩,掌事的教导奴才们,做奴才的侍奉一个主子,今生就只能唯主子之命是从。奴才只听主子爷的。”
呵,果然是个拿捏不住的。他口里的主子爷莫不是老七么?当日老七那般落魄,大暴雨的深夜背着个娘从闱院跑出东筒子,只怕刘广庆便是看重了这份韧劲,因而毫不犹豫地上前背住了周丽嫔,一早就打算好了跟从他。
晓得这太监咬住了不肯说,张贵妃便佯作宽和道:“你放心,不白亏待你主子爷。既然你算得这么精,本宫也就不赏赐你别的恩典,直来直去明算账也好。你把丙寅日祭典台阶下对那小宫女说的话再复述一遍,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了,本宫隔日便安排老七去撷芳殿里上学堂。”
她嗓音悠悠的,一句话正中了出来前周丽嫔的嘱意,刘广庆终是动了心。
晌午日头金黄,从窗外头看进去,便见他一直勾着脖子默默述说。张贵妃听得脸上表情不明,当听到老朱师傅的名字时,那眉间嘴角便漾了漾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