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伤的太重。怕那伤会危及他的性命。怕她会失去他。
虽然听上去确实是有些太过于“乌鸦嘴”了,可是她当时就是那么想的。
一想到自己或许会失去他,那种恐惧就瞬间蔓延了全身,让她止不住的生气、止不住的暴躁。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因了他的隐瞒而发那么大的脾气。
现在看着面前的葛雨薇,面对着她的疑问和焦急,元槿感同身受,就没法再说出那些冠冕堂皇的安慰的话了。
她知道,葛雨薇是很率直很坚强的一个人。
对着这样的女孩儿,比起那些看似好心的安慰的话语,让她了解到事实的真相更为重要。
元槿并未过多纠结便将自己所知说了出来。
“伤及性命应当不会。不过,却是是受了伤。到底伤情如何,需得再等等消息。”
葛雨薇的脸色瞬间白了。
她的手往旁边探了探,摸到旁边的石桌后,一点一点的挪到了石凳的旁边,而后慢慢的坐了下去。
“那就是说,他随时有可能会死了?”葛雨薇颤抖着声音问道,目光空洞且无神。
看着这样的葛雨薇,元槿甚是忧心。不过她倒是不会后悔将实话说了出来。
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也是很伤人的。
元槿斟酌了下,再次说道:“性命应该是无碍的。只不过受伤了而已。”
她说的是自己了解的真实情况。可是听在了葛雨薇的耳中,却是另一番别样的感觉。
葛雨薇摇摇头,深吸口气,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穆效的性子,我知道,素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或许是他伤的重了,但是不让人知道也未可知。毕竟他不会让大家为他而担忧。”
元槿本想说自己得到的消息应当是确切的。不过,她也无法保证这事儿的实情究竟是如何。
毕竟如今蔺君泓派去的人还没有回来。只有蔺君泓手下带来了确切消息,她才会打包票说些肯定的字句。
只是元槿的顾虑和犹豫看在了葛雨薇的眼中,又成了另外一种含义。
葛雨薇不知元槿是不是就默认了她之前的那些说法。有心想要问个清楚明白,张了张口,最终没能成字句。
她暗叹口气,身子摇摇晃晃的往外行去。
元槿担心她,赶忙小跑过去扶住了她。
葛雨薇知道元槿并不是在意她的跛脚。她了解元槿。这丫头肯定是看出了她的心情不佳所以过来陪着。
于是葛雨薇任由元槿搀着她的手臂往前行去,并不挣扎,也不阻止,只是将元槿待她的好暗暗记在了心里。
眼看着走到了端王府和镇国公府相隔的那个小门。
葛雨薇终是按住了元槿的手,示意她驻足。
元槿看了看葛雨薇的脸色,十分担忧,强笑道:“葛姐姐何必如此客气?我和你一起过去一趟就是。”
“去一趟的话,你少不得又要多走许多冤枉路。又要过去又要折回来,折腾这一趟,何必?倒不如我自己慢慢过去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带了点不容置疑的味道了。
元槿心下了然,只能点点头,叮嘱葛雨薇路上小心。
葛雨薇半晌没说话,只是凝神看着她。
眼见道别的话已经说罢,元槿正要挥手目送葛雨薇过去,谁知葛雨薇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槿儿当初和王爷,究竟是怎么定下来的?”
元槿被葛雨薇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给惊得没了三魂七魄。
她再怎么样,也没料到能在这个年代听到这样直白的问话。
元槿脸红了红,但还是强忍着羞意问葛雨薇:“葛姐姐指的是什么?”
葛雨薇的眼神有片刻的飘渺。
半晌后,她定了定神,认真说道:“就是,你是怎么应允了王爷的?”
蔺君泓的性子,他们这些一起长大的朋友还是有些了解的。
端王爷虽执拗且霸道了些,却不是逼迫人的性子。
如果他不能确定元槿已经对他也有了那么一点点意思的话,即便心里再急,他也不会那么笃定的去求一道赐婚的懿旨。
当时他一定知晓元槿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有了他的。
葛雨薇这问话并不是心血来潮。
她是真的想要知道,身为友人的两个人,究竟怎么样才能迈出去那一步。
毕竟是朋友啊!怎能忽然就变成了心仪之人?
元槿听了葛雨薇那大胆且直白的问话,脸上不由得红一阵白一阵。
即便是亲密如她和葛雨薇,这种话……也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的。
元槿努力了许久,终于小小声地说道:“发觉和他在一起很不错,除了他不想和旁人在一起了,就答应了他。”
她这话说得颇为含蓄。不过,已经足够让葛雨薇听明白了。
葛雨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问道:“就这么简单?”
这下子轮到元槿奇怪了。
元槿有些茫然的看向葛雨薇,疑道:“对啊。想要去做,便去做了。不然还需要什么其他的吗?”
葛雨薇看着她疑惑的模样,心中一直凝滞着的某处忽然就豁然开朗了。
是的。
想要去做,便去做。
何须顾忌那许多!
葛雨薇的面上绽开了个明媚的笑颜。
这样愉悦的笑容,元槿已经很久没有从她这里看到了。如今见到,忍不住有些发怔。
葛雨薇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好妹子,过段时间姐姐请你吃喜酒。”
而后在元槿惊诧的目光下,她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的往家中行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元槿怕压到蔺君泓的伤口让那一处更加严重,到底没有和他同床共枕。
她让人搬了个宽大的榻到卧房中,搁在了床边。
元槿让蔺君泓睡床,她则睡在软塌上。
蔺君泓怎肯让她受委屈?非要让元槿睡床上,他自己在榻上歇着。
结果,他的千句万句话都被元槿冷冷的一眼给止住了。
“我身子好好的,所以睡榻。你想睡?可以。还我一个健康无伤的夫君来。”
简简单单一句,直接把端王爷给堵了个半死。
蔺君泓知道,小丫头轻易不生气,一旦生了气,那是很难哄的。
好不容易自家小娘子不再计较他先前隐瞒之事了,他若再执意和她对着干,小丫头恐怕会翻脸不认人。
端王爷只好忍下了这口气,好生的答应下来。一脸不甘愿的看着自家小妻子睡在了榻上,而他则睡在床上。
只是,虽然睡之前确实是元槿在榻上、蔺君泓在床上。可等到一觉醒来,元槿就无限悲凉的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床上。而蔺君泓……
蔺君泓也在床上?
元槿有些不敢相信的抬头看了过去。
没错。
这个紧挨着她睡着的人,就是他。
蔺君泓侧着身,有伤的那边朝上,无伤的那边朝下。有力的臂膀从她颈下绕过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修长有力的腿将她严严实实地压住。
元槿整个地被他包裹在了怀里。
元槿原本怕他受了伤伤口发疼,就想要小心翼翼的挪出来。
可是,她稍稍一动,他就蹙了眉将她重新搂紧。
元槿就赶紧止了所有的动作,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
看着他温柔无害的睡颜,她的心里柔软一片。
是他把她抱过来的吧。
天气这样冷,他怕她在榻上睡了着凉,所以将她抱了过来?
又或者是,他已经习惯了和她一起睡,因此这样做了?
无论是哪个理由,在这样的情形下,元槿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有些怨他不够注意自己的身体,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很开心的。
这样被他喜欢着、需要着,她很开心。
听着他沉沉的绵长的呼吸声,元槿将头往他胸前蹭了蹭,动作万分小心的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搂住他劲瘦的腰身,再次睡了过去。
她刚刚睡着,旁边的少年就慢慢睁开了眼。
看着她熟睡的模样,看着她在他怀里即便睡着也露出了乖巧的笑容,蔺君泓暗松了口气。
他轻轻探身,在她发顶落下了个轻吻,这才重新合上眼帘,再次入睡。
两人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今日恰逢休沐。
元槿本打算让蔺君泓在家里好生歇一歇,免得伤势更重。谁知两人还没就这件事商议出个结果来,宫里就来了人。
竟然是太后宫里的公公。
那位公公说,太后看今日天气晴好,就邀请端王爷和端王妃到她宫里坐坐。
元槿心下一沉,有了瞬间的犹豫。
那位公公赶忙说道:“太后说,昨儿王爷去了皇上那里,都没能去她那里坐一坐,可是不应该。”他转向蔺君泓,面露难色,“王爷不如就和王妃一起去一趟吧。不然的话,咱家可是没法儿给太后交代了。”
蔺君泓含笑道是。
元槿本是担忧蔺君泓的伤势。
不过,听闻了公公提起昨日的事情后,她忽地想起来一件事。
昨日里蔺君泓受伤,便是为了要在宫里头寻那件东西。
今日既是不得不过去一趟,何不借了这个机会将那东西寻到?
思及此,她心下一片敞亮。
元槿赶忙按捺下心里的万般思绪,浅笑着和公公说道:“不知汤圆最近可还好?”
她口中的汤圆,便是太后养的那只京巴狗。
当初刚来冀都的时候,汤圆水土不服身子很弱,元槿曾给它看过病。而后汤圆痊愈了后,就认得元槿了。每每元槿去见太后,若有时间,汤圆便会跑来她这里戏耍一番。
在太后宫里的人看来,元槿提到汤圆,当真是十分顺理成章的事情,一点也不突兀。
公公听闻后,笑着答道:“好着呢。太后先前还念叨,说是端王妃去了后,汤圆指不定要多高兴呢。”
“既是如此,不如让汤圆更加高兴一下?”
元槿说着,将闹闹和腾腾唤了过来。
她一把将这两只抱了起来,与公公说道:“原本我和这两只小东西正玩着,如今猛地要离开,它们少不得要闹脾气。我就想问问公公,不知能不能将它们带着,让它们到宫里和汤圆玩一玩。也免得它们看我食言而肥,不肯再搭理我了。”
公公听闻后,便想着难怪刚才端王妃犹豫了一瞬,原来是这个缘故。
端王妃是个心善的,和小动物一向亲近,特别是这猫儿狗儿的,都爱和端王妃在一起。
这些事儿,在宫里倒不是秘密了。
旁的不说,先前在陶嫔那里养着的那只大黑狗,差一点就被人给杀了,还不是被端王妃给救了去?更何况又有王妃给汤圆看诊的事情在。
太后也说过,端王妃年纪小,又没有自己的孩子,定然是喜欢和小动物亲近的。
思及此,公公也没再多去斟酌,当即答应了下来。
“汤圆平日里没个玩伴,太后也常常因此而发愁。如今既是王妃的爱宠要去一起玩,汤圆定然要高兴极了。”
元槿面露欣喜,笑着和公公道了谢,又让人给公公悄悄塞了个碎银子。
那公公就十分满足地先行回宫去了。有叮嘱元槿,务必早点过去。
“太后正在宫里等着呢。”公公临走前,如此说道。
元槿笑着应了。
不过,公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后,元槿唇角的笑意就慢慢冷了下来。
太后这时候那么急着让蔺君泓和她走一趟,太过蹊跷。
旁的事情倒还好。怕就怕太后是对蔺君泓起了疑,想要试一试他肩膀上的伤。
思来想去,元槿终是按捺不住了。
之前蔺君泓让她帮忙训练闹闹的时候,她没有多问一句,也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今日不同往日。
他们将要共同面对这一件事、共同面对来自于皇上和太后的试探与压力。
如果她再对此事茫然不知,到时候怕是会做出拖后腿的事情来。
更何况,她有心想要让闹闹和腾腾今日帮忙把东西找到。这样的话,对事情了解的越详细越透彻,届时就会越好办。
“你想要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不由得问道:“即便不和我说具体是什么,但是,大小、长短、软硬、新旧,或多或少总得给我点提示吧?”
蔺君泓没目舒展,淡淡笑了。
“我还以为你一直不肯问我,想要将这件事一直憋在心里。”他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含笑道:“既是想问,为何不早早的就开口?非要等到现在。”
元槿斜睨了他一眼,轻哼道:“你若想让我知道,我自然是能知道。你若不想我知道,我只能凭运气了。既然如此,早问晚问又有何区别?答案如何,不过是看端王爷的心情罢了。”
听她这番话,蔺君泓忍不住摇头苦笑。
这小丫头,分明还在因为他刻意隐瞒受伤之事而心中不悦。
蔺君泓轻敲了下她的额,低低说道:“我这还不是怕你担心么?既然你不愿我瞒着,下次再不会那样就是了。”
元槿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有下次?乌鸦嘴。”
蔺君泓知道她这“乌鸦嘴”的意思是怨他不该再说还会受伤。
蔺君泓摇头失笑,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元槿气闷不已,挣扎着想要出来,又怕扯疼了他的伤口,动作不敢太大。口中则是说道:“你应当看出来了,我特意让闹闹趁着今日混进宫去。既然如此,你起码得和我将这事儿说个大概。不然,我怎么帮你?”
听了她这话,少年非但没有将她松开,反倒将怀抱收的更紧了些。
元槿正欲再问,便听身边人轻轻的开了口。
声音不大,可其中暗含的内容却让她震惊不已,入耳之后许久都缓不过神来。
“我要找的,是父皇当年写下的一道诏书。”
蔺君泓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让人无法触碰的飘渺,听上去有些不太真切。
“我知道这东西确实存在。只不过它在哪里,我并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