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哭,不止为了亡故的母亲,还为外祖母,为大舅母、二舅母,为珠大嫂子、为琏二嫂子,为朝夕相伴的三春姐妹,为还未来到的宝姐姐。
自重生以来,她每想起贾家,心里不是不怨愤,只有不去想、不去念方才能好些。直到今天,又来到这处埋葬她一生的所在,见了贾母方释怀,所有怨愤如潮涌般褪去了。
贾母对她,从来都是爱护有加,难道老太太用心养她十年,最终只换来她怨愤么?岂非她恩将仇报了?至于其他说不清的是非,冲着贾母,她也不去计较了。
至此,便不怨、不怒,心如止水,置身事外。
从此贾家种种,俱是前世缘,同今生毫无关联,贾家荣、辱俱与林家无关。
过了好大一会,贾母才在杂七杂八的劝解下止住哭声,林家兄妹忙下拜见礼,慢慢给林家兄妹四个引见,又叫人喊三春姐妹来。
众人入座,林黛玉方与贾母慢慢说起话来,满座人里数她眼睛最红。
贾母道:“这个便是往儿了吧,你母亲信里曾说年纪最大,是你们大哥。”
林琼和林黛玉点头,林往道:“老太君,正是我。”
贾母笑道:“好孩子,以后随琼儿和黛玉一样,叫我外祖母就好,我们就是你正经亲戚,外道什么。”
林往应了。
贾母问了林琼和林黛玉几句,便把目光放在树奴身上,这孩子最喜欢林黛玉,现正窝在林往怀里,跟他大哥博斗。偏林往练过武,力气大,树奴怎么都挣不脱,眼巴巴望着林黛玉盼他接过自己,大眼睛水润润的都快哭了。
贾母心疼道:“这是敏儿临走挣扎着生下的那个孩子吧?是叫璇儿?快过来让外祖母看看?”心里疼的无法,俱是对女儿的心疼。她那傻乎乎的女儿,不顾老母亲伤心,自顾自撒手人寰。
林往忙将树奴放在地上,让他自己走去贾母那边,树奴看看兄长,再看看姐姐,踉跄着走到贾母怀里,用软糯的声音叫“外祖母”。
贾母的心立刻被融化了,抱在怀里使劲亲着不撒手,不住叫他名字,树奴昂着头,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满是疑惑看着贾母,认真问:“外祖母,璇儿是谁?”又去瞧林黛玉,试图让林黛玉想起他还流落在外。
王夫人道:“我恍惚记着璇儿跟玉儿是一天的生日,还是未足月的?都一岁多了走路还勉强,是身子不好?”
林琼道:“正是跟姐姐一天生日。他因出生那日雷电交加,被雷劈了院里一棵树,姐姐说怕养不活,便起了个小名叫树奴,如今还叫着,他倒不知自己大名叫林璇。回舅母的话,树奴过了周岁身子便好了,也未生过大病,现在说话很清晰,不大会走路是这小子懒散,只喜欢让姐姐抱。”
听见林琼说名字,树奴知道是在说自己懒散了,朝林琼嘟起嘴巴:“坏二哥,欺负树奴,姐姐看,大哥看,外祖母看。”
贾母忙笑道:“好孩子,你二哥欺负你,外祖母叫你姐姐打他。”
林黛玉斜睨林琼,林琼会意,自己往自己脑门上一拍:“祖宗,我错了还不成?”
树奴才咧着只有四颗牙的嘴巴没心没肺地笑了。
“好个鬼灵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