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是小厨房刚做的冬瓜糖蒸芋头粉糕。小磊以前最爱吃芋头粉糕,这次可以吃个够了。”司徒暗香笑眯眯地拎着食盒走进至贵堂,跟往日没有什么不妥,似乎跟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的隔阂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
司徒盈袖隔世重生,更加不会喜怒形于色。
她淡笑着颔首,命丫鬟从司徒暗香手里接过食盒,“劳烦了。坐。”
司徒暗香眼神闪了闪,走到司徒晨磊身边看了看,见他还是一脸无动于衷地对着墙角坐着,手里拨弄着九连环,回首掩袖笑道:“姐姐,小磊的九连环玩得越来越好了,真是聪明呢!我就不行,看着那东西就眼晕,更别说解开了。”
“呵呵,你一向脑子不好使,也不奇怪。”司徒盈袖索性顺着司徒暗香的话说,也不给她留余地。
“我向来是笨人,还是姐姐明白我。”司徒暗香不以为忤,言笑盈盈地站起来,坐到司徒盈袖下首的位置,手里摇着玉白色绣猫儿扑蝶双面绣的鲛绡团扇,径直问道:“姐姐,明日慕容大哥就要带大军去北面换防,姐姐是不是要去送送他?”
“自然是要去的。”司徒盈袖点点头,不去是不行的。
“那就好。娘让我提醒姐姐一声,一定要去,不然长兴侯夫人会不高兴的。”司徒暗香笑着说了一句,“姐姐,你打算穿什么衣衫?说出来妹妹帮你参详参详。姐姐生得花容月貌,却每天素衣淡饰,这样去送行,可是不吉利呢……”
司徒盈袖看了她一眼,心下琢磨开来。
这些日子,司徒暗香几乎已经绝迹至贵堂了,今日却巴巴地拎着食盒跑来说话,还关心她明日穿什么衣衫,真是有意思……
司徒盈袖笑了笑,故意道:“送行当然不能穿素衣。我打算穿那件浅酡红梅花穿雪缂丝缃裙,配烟霞色牡丹锦短襦,应该不错吧?”
其实她穿什么衣衫出门,根本是瞒不住的,司徒盈袖也没想过在这方面隐瞒,但她也不会老老实实说实话的。
“好看!这样穿肯定好看!慕容大哥的眼睛肯定要长在姐姐身上了……”司徒暗香拊掌赞好,还提议:“不如戴那幅红宝头面,很配烟霞色牡丹锦短襦呢!”
“妹妹既然说好,那就好吧。”司徒盈袖笑了笑,“明日我试试这样穿戴。”如果不好,就换掉。
司徒暗香满意地点点头,“那姐姐记得戴上雾霭紫的幕离。出去送行,那里人烟混杂,可不能让别人瞧见我们司徒府大小姐的美貌容颜!”
“呵呵,多谢暗香和太太关心。”司徒盈袖端了茶盏送客。
司徒暗香拎了空空如也的食盒,含笑离去,给她娘报信去了。
张氏听了,笑道:“明日等出门的时候再看吧。你姐姐性子多疑,又对我们起了隔阂,必不会对你说真话。”
“啊?”司徒暗香很是不解,“那为什么要跟我说呢?敷衍一下不就行了?”
“她知道你去打探消息,所以用个假消息先糊弄你。我只是让她安心,让她觉得我们会相信她的假消息,不是更好吗?”张氏笑眯眯地道。
司徒盈袖觉得她们母女肯定会动手脚,所以她提前动给她看,就可以掩盖后面的手脚了…
……
月上中天,繁星满天,间或几声乌啼。
一声清越的笛声又在沉睡的司徒盈袖耳边响起。
她睁开眼睛,听见了久违的笛声,心里一喜。
是师父来了!
这阵子师父好像很忙,来看她的时候太少了。
司徒盈袖一跃起身,往至贵堂后院去了。
嗖!
一条软鞭无声无息地当胸袭来。
司徒盈袖往后猛地倒仰,脚尖向上顺势一勾,逼得那软鞭去势钝滞,只得偏了一偏。
就这一偏的功夫,司徒盈袖已经挥出手中银光软剑,将软鞭节节缠绕上去。
“嗯,还行。功夫没有拉下。”是师父铿锵有力的金石之声。
司徒盈袖知道师父在试她的功夫,不慌不忙挽了一个剑花,回手将软剑收到腰间缠绕起来,“师父!”
师父的身影从后院的暗处走了出来。
“师父!您这阵子去哪里了?!怎么总也不来看盈袖!”
“最近有些琐事。”师父似乎不想谈这个问题,马上转了话题,“你有好好练功吗?”
“当然有!您刚才不是试了吗?”司徒盈袖做了个鬼脸,和师父坐到后院的葡萄架下。
头顶的月辉从葡萄叶子的缝隙洒落下来,照得黑黢黢的地上起了星星点点的白斑。
“嗯,记得好好练功,没事不要乱跑。”师父摸摸她的头,叮嘱她。
司徒盈袖点点头,“我不会没事乱跑的。不过,明天慕容世子带军去北面换防,我要去十里亭送他。”
师父的手在她脑袋上停了停,若无其事拿开,问道:“……一定要去吗?不去不行?”
“一定要去。”司徒盈袖用力点头,“慕容世子是我未婚夫,如果不去,恐怕会被人说闲话。”
“……你对这个未婚夫还挺上心……”师父别过头,看向远处的海湾。
“当然得上心。”司徒盈袖笑着说道,用手支颐,跟师父说心里话:“我现在就指着长兴侯府给我和小磊撑腰。若没有这门亲事,我爹早就不管我们姐弟了……”
师父很长时间没有说话,默默坐了半晌,不知道在想什么。
司徒盈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师父起身道:“好吧,天已经很晚了,你回去歇着吧。明天记得穿那条海棠红绣葫芦纹遍地金百褶裙,戴烟罗紫幕离出门。”
司徒盈袖挑了挑眉。
师父竟然懂这些女人穿戴的东西?
但是海棠红绣葫芦纹遍地金百褶裙和烟罗紫幕离,都是年纪大的贵妇穿戴,可不是她这样尚未及笄的姑娘家穿戴的衣衫!
“师父……?”她有心想问为什么。
师父却用一个温和但坚定的眼神制止了她,“出门后再换别的衣裳。其余别多想,按我说的做。”说着,转身离去,很快就在黑暗中消失了踪影。
司徒盈袖一个人回到内室,默默躺下。
从晚上司徒暗香打探的举动,和刚才师父的预警,她知道明天肯定不会太平。
那她只有将计就计了。
第二天一大早,司徒盈袖起身洗漱之后,依着师父的吩咐,换上海棠红绣葫芦纹遍地金百褶裙,头戴烟罗紫幕离,牵着弟弟司徒晨磊的手,带着采桑和采芹两个丫鬟,以及几个跟着出门的婆子,登上司徒家的大车,往城外去了。
张氏亲眼看见司徒盈袖穿戴成这样出门,笑着对司徒暗香道:“看见了吧?在防着我们呢……”
司徒暗香也看见司徒盈袖穿得跟她昨天跟她说得完全不一样,很是难过地叹息道:“姐姐真是,连我都骗……”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真心待你姐姐,可是你姐姐拿我们当仇人。”张氏撇了撇嘴,找人将司徒盈袖今天的穿戴说与陆乘元听。
到时候人那么多,又戴着幕离,大家就只有靠穿戴来分辨谁是谁了。
……
司徒盈袖带着采桑和小磊坐在前面的大车里,采芹带着几个婆子坐在后面的大车里。
等出城之后,司徒盈袖笑着对采桑道:“采桑,把衣包拿过来,给我换身衣裳。”
采桑瞪大眼睛:“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别问这么多,来,衣包呢?”
采桑忙将带着以防万一的备用衣裙拿了出来。
司徒盈袖躲在车里的帘子后面,三下五除二地换了过来。
那身海棠红绣葫芦纹遍地金百褶裙和烟罗紫幕离都被她脱下来放到衣包里,自己换了豆绿粉绣卷草纹流仙裙,外面罩着樱草黄鲛绡纱半臂,头上的幕离换成了月白色的软烟罗,整个人娇俏了不少。
“采桑,来,你把我这身衣衫穿上。”司徒盈袖笑盈盈地将衣包递给采桑。
采桑如今跟她差不多的身形,就是略微矮一点点,戴上遮脸的幕离之后,不熟悉她们的人,是看不出差别来的。
采桑不敢再问,依言换上那身海棠红绣葫芦纹遍地金百褶裙,戴上了烟罗紫的幕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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