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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不是冷冰冰商徵小皇叔是谁?凶巴巴小皇叔亲自出马,这下,再大火气都发不出来了。

    她壮着胆儿和他对峙,只片刻就败下阵来来,可怜兮兮地穿衣裳,边穿边小心地打量他:虽然已经有两个月没见上面,可是商徵小皇叔却好像有些变化。容貌有些变化不算,他为啥一副见了鬼神态?

    等她委委屈屈穿戴晚辈,他依旧一副没有回过神模样。

    她咧嘴笑笑,小心道:“小皇叔,我穿好了。你是不是来接我去放风筝?”

    商徵静静地打量着床上那个言行举止似曾相识商妍,犹豫几分端起了药碗,却并不走近床榻。他不敢。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见到她丝毫不带恐惧眉眼了。十年前那场变故后,她仿佛是一瞬间收起了所有骄纵蛮横,仿佛生来就是就是一只柔软卑微兔子,而此时此刻,她面色虽然苍白,神态却是跳脱欢畅。他居然……不太敢靠近。

    也许他一靠近,她就会又惨白了脸色;也许他一开口,她又会惶惶然缩起身子说“妍儿知错”。记忆中许多年前喝醉酒抱着比她身子还大酒坛摇摇晃晃嬉皮笑脸跌进他怀中女童,就像是藏地底一谈佳酿,三月芳菲时节埋下,秋去冬来渐渐沉淀成成一个美梦,一梦十年。

    而如今,也许是高烧缘故,她眼里不复往日疏离恐惧,他其实……是该高兴。可是有时候凡人之所以为凡人,就是因为有太多地方明知无谓而有所谓。

    “小皇叔……”床上商妍疑惑地眨眨眼,片刻后皱起眉头打量他手,“小皇叔你带风筝了吗?”

    商徵沉默。

    片刻之后,他终于靠近床榻坐了下来,轻轻地把手里药碗递到她面前,道:“喝药。”

    “……苦。”

    “你病了。”

    “病着也比苦晕好……”

    “听话。”

    “小皇叔……”

    “喝。”

    一个字,已经带了一丝凉意。

    商妍小心抬头瞧了瞧自家小皇叔有些诡异眉眼,又看看他要拧成山眉毛,终终泄气地端起了药碗——这宫闱之内人人都知晓,嚣张跋扈妍乐公主有两个克星。一个是温雅文弱晋状元君怀璧,另一个是冷冰冰宣王商徵。前者只要轻轻一句公主就乐得遵从,后者冷冰冰一句,公主便委委屈屈应下……

    她惨烈地低下头,僵硬半天,终于还是咬咬牙接过了药碗端到唇边,闭眼抿了一口——一碗药,终于眼泪要横飞之前见了底。

    可逼她喝药那人却显然并没有满意,他坐床边,眉眼间噙着一抹冰冰凉凉神色。

    她顿时有些委屈,伸手拽他衣摆:“小皇叔,喝完了……”

    商徵面色稍缓,低眉轻声问:“苦不苦?”

    那是堪称温柔声音。

    他坐床头,本该落床榻上阳光把他发梢染成了一片金,恬静而内敛。商妍还没有从那苦涩药味儿中回过神来,只迷迷糊糊看着他。他总是这样矛盾,就如同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候,他明明只有十几岁,眉宇间尚且还有稚气未脱去,可是却像个□十岁入定老头儿一样摆着一盘棋,端坐父皇对面,纤白指尖捏着一枚白子徐徐滑过棋盘,仿佛这世上每一粒尘埃落到他身上都是罪无可赦。

    她原本是暴躁地冲去瞧瞧那个让父皇反悔也要作陪小王爷,可是真到了御花园却傻乎乎站了半天——后来呢?

    苦涩药草渐渐喉咙间弥漫,可是脑袋却越见纷乱。

    “小皇叔,带我去找……”商妍昏昏沉沉想去抱他脖颈,指尖刚刚触及冰凉锦衣,脑海间陡然炸开了无数烟花——身体和心灵一瞬间僵硬,如堕冰窖。

    荷田死了。

    十年之前,她就死了。

    那场浩劫中,她被叛乱匪军一剑刺穿了胸膛,成了无数具宫婢尸体中一个。

    “妍儿……”

    商徵眼眸带了一丝疑惑,目光落她陡然缩回手上,那一丝困惑便渐渐凝固成了沉寂。良久,才是他沉静声音。

    他说:“既然无碍,择日就去升平宫吧。”

    商妍闻言一怔,微颤手缩了缩,终究他目光下藏到了衣袖里。原来,之前变故和真相揭露并不意味着他给她惩罚结束,他只是延缓了责罚,而她竟然都忘记这回事情了……

    两两沉默。

    焦灼弥漫房间每一个角落,脊背上潮意为着僵持平添了几分不耐,她却仍旧不敢反驳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喘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商徵却放柔了口气,低道:“你想说什么?”

    她还能说什么?还敢说什么?商妍咬着唇僵持片刻,终从喉咙底挤出一个轻飘飘浮软字眼。

    “是。”

    这似乎激怒了商徵,他脸色稍沉,却终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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