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卖身一事,赵平根本不知晓。
当时刚进二月,地里没有农活干,他就跟石壮一起到镇子上做工。因为路途太远,两人只有月底才回家一趟,还是连马车都舍不得坐,全靠一双脚走五十多里路回来。月初大宝二宝同时发病,阿晚急得不行,平常交好的人都是穷户,她没有办法才去求的李显。
等她签了卖身契,逼不得已做了那种事的第三天,闻讯的赵平和石壮才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回来又怎样呢?木已成舟。
为了报恩嫁过去,因为被逼嫁过去,反正都是要嫁过去,阿晚自然不会说出真相让大哥难受,便一直瞒着赵平和喜欢的男人,只说自己是心甘情愿的。两个男人都不信,奈何李家来提亲,阿晚坏了名声又一心求嫁,只得咬牙放手。
阿晚本想隐瞒一辈子的,就连现在,她同样求常遇不要告诉赵平。如果她能离开李家,自然可以对他们说出真相,如果不能,说出来只会让大哥和石壮痛苦自责,甚至做出一些傻事来。李显是庄头,惹了他,他完全可以随便泼污水给佃户们,一边收回租给佃户的田地,一边坏了他们的名声,让别的东家也不愿租地给他们种。
常遇明白她的苦衷,点头应了下来,叮嘱几句后,让她擦了泪,亲自带她去见噜噜。
噜噜跟大宝二宝是轮流荡秋千的,阿晚过来时,正该她坐着,哪想两个孩子瞧见姐姐,早忘了大哥的叮嘱游戏的规矩,同时撒开绳子朝阿晚奔了过去,口中大声喊着“二姐”。
噜噜被抛弃了,她有点生气,刚要跟他们理论,就见大宝二宝抱着那个绿裙姑娘呜呜哭了起来。
“那个人是谁?他们为什么哭?”噜噜疑惑地问常遇。
常遇就道:“她叫阿晚,是大宝二宝的姐姐,因为很久没见面了,他们太想念姐姐才哭的。”
噜噜“哦”了声,一边自己在秋千上轻轻晃着,一边好奇地扭头看三人。想念啊,想念就要哭吗?在庄子里住了这么久,她有点想裴策了,可她也没想哭啊?还有曾经的猫族伙伴们,她都快忘了她们的模样了。
“你们想过谁吗?也像他们这样哭了?”她问身边的三人。
樱桃和甜杏互视一眼,轻轻摇头。她们这种打小就被爹娘卖到远处当丫鬟的,刚开始谁没想家想哭过?可慢慢也就习惯了,年纪越大,曾经的情分就越淡,也就是逢年过节会怅然一下。
常遇更是敛眸不语。约莫两刻钟后,他咳了咳,对阿晚道:“好了,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见面,今天就到这里吧。”耽搁时间太长,李显肯定会多想。
阿晚听出了常遇的弦外之音,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快步走到噜噜身前,跪下磕头。虽然这个常管事是因为要报大哥的恩才帮她的,但他一个管事,如果没有大小姐允许,哪有权利插手?
“阿晚谢过大小姐。”她真心实意地道。
噜噜伸脚触地,停了秋千,疑惑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跪我啊?”她也是老族长给她的丫鬟吗?
可常遇没给阿晚继续说话的机会,他让樱桃扶起人,直接带人走了。阿晚的故事太复杂太沉重,他不想让大小姐接触这些东西。大小姐天性单纯,只需无忧无虑地过就行,最大的烦恼,也就是先生不肯给她许多鱼干吃吧。
噜噜目送他们离开,眨眨眼睛,没有多想,嘟嘴朝大宝二宝道:“快点的,该你们推我了!”
常遇送完阿晚,直接回了前院。沉思片刻后,还是将事情转告了林员外。
“李显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林员外的好心情瞬间不翼而飞,气得砸了一副茶具,红着脸让常遇喊李显过来。不过是个庄头罢了,竟敢借他的名头做这种逼良为奴的恶行,他直接将人扭到官府去!
常遇上前,替老人家拍拍后背,等他止了咳才道:“老爷,官府抓人也要讲证据,咱们知道赵姑娘是被逼的,可口说无凭,李显完全可以捏造说辞,说是赵姑娘自愿卖身为奴后又贪图富贵勾搭痴傻的李三郎,一步成为李家正正经经的儿媳妇,现在嫌弃李三郎了,就想反悔不认此事。届时只有利于李家的物证,官府不会追究,老爷您也只能辞了李显迫其回老家,却没法惩治他,赵姑娘恐怕也会吃更多的苦头。”
林员外胸口急剧起伏,他知道常遇说的对,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先有白平后有李显,到底是他们慢慢变坏了,还是从一开始就是他眼聋耳瞎识人不清?
常遇等林员外不咳了,才亲自将碎瓷片收拾出去,重新换了新茶。
“老爷,您消消气,为那种人气坏身子不值得。好在咱们知道李家众人的真面目了,既然是恶人,就不可能只做一件恶事,趁这次在庄子住的时间长,总有机会抓住他们的错处的。”错处,还必须是大错,届时不管是李家何人犯下的,他都能让李显交出阿晚的卖身契和和离书。
林员外喝了茶,胸口的闷气被压下了些,闻言点点头,缓缓道:“你说的没错。这种败类,只是辞退他也太便宜他了。常遇,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记住,明面上不要声张,平常见面该客气就客气,该笑就笑,万万不可让他们瞧出来,打草惊蛇,知道吗?”
常遇郑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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