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的是,这弦也是她断的。
只是他不说,连清也明白。所谓默契,即是不用语言,也能够传达。
“所以,这是我送给你的。”
她侧身从他的腰间抽出碧玉箫。
珍贵的东西并不能让人时时带在身上,而能让人时时带在身上的东西必然是有特殊意义的。
对黄药师而言,她想自己是唯一除了他亲人之外有特殊意义的存在,甚至可能他的亲人都不是。
——这不是自信,是事实。
「重新开始」即是抛弃过去,却又不是全部抛弃。
承载着快乐的美好,是不需要忘记的。
但是,这需要一个度。
因为越快乐,就越悲伤。
“听说你有一套剑法便是从这玉箫中化出的,之前不是说要教我桃花岛的武功吗?”
玉箫在连清的手中打了一个圈,碧色流光婉转划出一道璀然,交到了黄药师的手上,“你若是无事,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
“好。”
青衫纵身飞跃出亭台,落在亭外的草地上,一招招潇洒俊雅的招式随着他的清吟迅疾而出,令人目不暇接。
“箫史乘龙、山外清音、金声玉振、凤曲长鸣、响隔楼台、棹歌中流·······”
一长串的招式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地展示在连清的面前,成功地令她的眼中燃起了兴致。
接过黄药师递来的玉箫,白色的身影也来到了草地上,比起黄药师的凌厉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出招,她的招式要轻缓上了一些,却更加灵动轻巧,只是,因为没有内力的关系,缺少了力道,看上去像是起舞。
随着连清不断地改变招式,白色衣衫宛如白蝶的翅翼在朗风中飞扬。
只是,面对着应是十分赏心悦目的一幕,黄药师却不由地皱了下眉。没有内力加持的招式就是花架子,看起来精妙,但是稍加力劲,就能够轻而易举地破解。
将一套剑法演练完毕,连清看向黄药师,“如何?”
青年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了她的身边,拉着她一同坐在了松软的草地上,没有对连清疑惑的眼神做出解释,他径自盘腿,坐到她的背后,将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背上,“闭眼,静心。”
他是想——
连清心下虽惊,面上却不显,听从对方的话闭上了双眸。
一股真气从背后的经脉中输入,缓缓地流向了她的丹田,原本虚无的空白被源源不断的内力填注。
一盏茶的时间,黄药师才收回手臂,率先从草地上站起。
他俯身,将右手掌心伸到了连清面前,道,“再来一遍。”
连清垂首,双眼微眯,眸光半敛,背对着阳光的面容之上仿佛有无穷无尽的阴翳覆了上来,不过抬起头的瞬间,这神色便如白驹过隙,找不到半丝痕迹。
掌心交叠后,她借力而起。
“那你可要好好看啊。”
她不知道在黄药师仿若大海般浩瀚无边的内力中,输给她的占了几分。
然而她知道,在她没有废去内力之前,比之她原本内力的十分之一还要多。
内力的积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修行。就算是天分高如黄药师也需要勤加练习。只是想让她的招式不再华而不实,他就输给了她普通人至少需要修炼五年的内力。
这是一件相当不可思系的事,不是指对象是她,而是指这行为本身。
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她十分平静地接受了。
第二次挥出的剑招因为附着上了内力的关系,要比第一次更加有力,剑势也更加浑厚。
待她将剑招全部完成,黄药师折了一段松枝,加入了进来,与之拆招,帮助她更快地融会贯通。
······
陈玄风在试剑亭外寻到黄药师时便看到这样一幕——
澄澈日光之下,白衣与青影不断地相交相错,本是争斗的画面却充满了无限的温柔旖旎,没有人能够介入,连那个无极宫的宫主都不能。
「璧人无双」四个字忽然闪入少年的脑海里,他此刻觉得这世上再美有人如他们一般能够配得起这个词了。一种对未来的憧憬在他的心上倏然绽放,他能不能像他的师傅一样,也遇到像连清一样的伴侣呢?
陈玄风摇了摇头,嘲笑了一下自己想得太远了。
现在要是打断了师傅,就恐怕不是被上午那么简单的惩罚了吧。他耸了下肩,反正他也不急,明天也能够也师傅看看他的练习成果。
少年的嘴角狡黠勾起,转身,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