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了。八月十五,紫禁之巅,飞仙陨落,名剑蒙尘。
宫九仿佛脱离了男孩的视角,清清楚楚的见证那场动魄惊心的对决。剑芒之下的阴谋,可悲可叹的无可奈何。那抹白衣轻扬的身影倒下的时刻,宫九的呼吸几乎也跟着静止了。他竟然真的,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哥哥倒在自己面前。
宫九木然的看着哥哥的尸体被西门吹雪抱走,一冢孤坟,千里凄凉。哥哥长眠在苦寒之地的梅花树下,全世界只有一个男人为他哀伤。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只有一把剑,一杯酒。
宫九静静的看,忽然觉得没意思极了。他看着那个是“自己”的男孩成长,是真真切切的几十年的蹉跎,而不是一梦而已。他看着他图谋天下,只是希望有一天他权倾天下的时候,能找到哥哥。而如今,这天下,还有什么意思呢。
不如,就都毁了吧。宫九嘴角勾起一抹神经质的笑意。他倒是挺意外自己还能笑出来的。他哭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他哭,能让哥哥醒过来,哪怕哥哥不认识他,哪怕哥哥一生都不会知道,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有一个弟弟,那又怎样呢?
他不贪心了,他只想哥哥如同他的乳名,长安,长久平安,平平安安的度过很长很好的一生,就好了。
可是,宫九知道,那个风华绝代的剑客,已经长眠在万梅山庄,自始至终,他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宫九只觉得心空了。所有对盛世繁华,君临天下的追逐都仿佛被倾倒而出。他知道自己必须抓住哥哥,然后他拥有的一切才是拥有的。否则,什么都是空的而已。恍惚之间,一股柔韧的力量将他牵引到梦中人的身边,宫九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能控制那个身体了。
然而宫九心中只有凄然。太晚了,现在让他控制这个身体,有什么用呢?他厌恶得抽出匕首,在自己手背上狠狠一刀。然而那道伤痕竟然很快愈合了。一阵隐约的快感从伤口处传来,他知道是这身体的老毛病了。
眼前是一个女人脱光衣服,妄图吸引他的注意力。而后,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拔剑向他攻来。宫九忽然不想反抗。有什么值得他反抗的呢?纠结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有什么意义,宫九只是知道,他马上,就要见到哥哥了。
利刃穿透皮肤,插入他的心脏。微凉的触感麻痹了他的痛觉,被陆小凤刺中的那一刻,宫九甚至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他也一袭白衣,却总觉得自己穿不出哥哥一般的风采。他如今也仰面倒下去,与哥哥一般的姿态。耳边是普渡众生的梵音。有一人对他微笑伸手,说“阿九,我们回家。”
宫九伸出手,那个身影却在即将被他碰到的前一刻溃散,留下宫九一脸惊讶绝望。然而,下一刻,一双手在此抚上他的额头,那双手柔韧,干净,细嫩,连指甲都是侍女精心修剪的圆润。
宫九猛然睁开眼,那身白衣如旧,与梦里不同的是,坐在床边的男子跟他别无二致的面容,眼底是不见掩饰的关心。
“阿九,你做恶梦了。”叶孤城的手并没有离开,而是顺势插入宫九的头发里揉捏,为他松一松紧绷的头皮。
宫九不说话,只是用力的抱紧叶孤城。幸好,哥哥还在。那么,这个世界也可以存在。哥哥,你不知道,若有一天你不在了,你家阿九或许没有倾覆整个世界的本事,但是知道,他敢为你陪葬。
叶孤城也难见弟弟如此小儿心性,轻笑一声。也就由着他抱着,兄弟二人等下纠缠在一起的影子,就宛若一辈子解不开的结。